第43章 繞床弄青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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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圍依舊是有著塵土味道的空氣,四周依舊是空蕩蕩的一片,這一晚本是極難熬的,但是因為這一床被子一盆炭火,又似乎變得不那麼難熬。

  早晨醒來時,外邊已經停了雪,屋子裡的火盆也燃了一個晚上終於熄滅。

  江逸裹著被子,難得的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他早知回到這裡定會遭受這種欺辱,只不過他依舊來了,他恨江家人當年逼死了母親,但是江五爺將他當做親兒子養大,而他臨終前一定要他來這江府盡孝十年。

  他本不喜這裡,站在雪中一個多時辰他已然瞧清楚了江府的人情冷暖,但是十年時間,他依舊要在這裡待下去。

  顏一鳴昨兒忙了一晚上,早上起來時比平時晚了許多,只不過她身子不好不用像府上其他的少爺小姐一樣要去江老太太那裡請安,江老太太也不喜歡看見她病懨懨的樣子。

  梳妝完後坐在小桌前用著早膳,外邊鬧哄哄的,丫鬟們撇著嘴說怎麼就這麼倒霉,偏偏讓那誰住在她們旁邊,難道不知道她們小姐素來喜歡安靜。

  顏一鳴緩緩喝著碗裡的藥,涼涼的瞧了那丫鬟一眼,「既然知道我喜靜還這般多話。」

  這丫鬟頓時一噎,小姐因為身子不好性格乖張,她發脾氣總是沒有半點理由,所以也不敢頂嘴只能收拾了藥碗安靜的退了下去,與外邊掃院子的小丫鬟站在院子口看下人婆子們往不遠處的那院子裡搬東西。

  但總歸還是沒有多少,除了最簡單的床鋪桌椅,也不過幾件衣衫罷了。

  回來後沒忍住又在顏一鳴面前多了嘴說太太分給這位小少爺的東西太少,正以為又要挨罵,卻不想想來冷冷淡淡的小姐居然主動問她,又讓她去隔壁仔細瞧瞧再回來。

  丫頭不明白顏一鳴的意思,但到底因著好奇急匆匆過去瞧了,進門就瞧見這位小少爺一語不發的站在院子裡的枯樹旁,身形單薄的不像話,但一張還未張開的五官卻已然很是好看。

  本覺得他身世太差讓人瞧不起,但現在眼瞅著他孤零零的站在那兒,頓時又有些覺得不忍。

  說起來就算小少爺的母親再如何,其實又與一個孩子有什麼關係。

  「院子裡東西已經搬得差不多了,屋子裡現在已經點上了火,不過還是有些冷,而且那碳的煙實在有些大」,丫鬟絮絮叨叨與顏一鳴說,「這會兒小少爺剛剛換了衣裳,去老太太那裡請安了。」

  顏一鳴擔心江老太太又想法子欺負江逸,讓人準備了薑湯,起身也準備去江老太太的屋子。

  「那薑湯呢」,丫鬟摸不准顏一鳴的想法。

  顏一鳴將厚厚斗篷穿好道,「留著。」

  留著做什麼,丫鬟們不知道,但還是聽話的切了薑絲,一直放在小爐子上慢慢的熬。

  如今正是大冬天,府上走動少,江老太太與一眾兒媳孫媳皆是無所事事,就這兩天更是因為江逸的到來,一眾人擠在江老太太那裡等著看江逸的笑話。

  昨兒還未見著人,就被江老爺讓人帶了回去,今兒早上趁著來給江老太太請安,烏壓壓大大小小又擠了一屋子。

  江老太太有些不高興昨天兒子突然把江逸叫走,聽看門的丫頭說昨天五小姐來過卻沒有進門,總覺得這事兒和顏一鳴有關係,瞧了江太太一眼後問她昨天顏一鳴可曾去找過江老爺。

  江太太一聽便明白江老太太又是有事沒事想找女兒的不痛快,也知道昨兒是小女兒特意求著老爺才將這孩子帶過去,不過為了不讓江老太太又藉機發落阿鳴,卻是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道,「阿鳴身子不爽一直都不喜歡走動,昨兒雪下得那般大定是在屋子裡待著又怎會出來。」

  江夫人說的是真是假無人得知,江老太太冷哼一聲,在一眾孫兒孫女臉上瞧了一遍,總是不放棄的繼續找事,「平時不來也就算了,今天要見客人也不知道禮數。」

  前一會兒還罵江逸是野種,這會兒又說是客人,總歸就是想找個理由擠兌顏一鳴,江老太太這話一說出來,下邊坐的那細長眼的江二太太已經附和了一句說顏一鳴養的太嬌氣太沒規矩。

  江老太太多年不滿顏一鳴的藥罐子身子,江府並不算太富裕,但送到顏一鳴那邊的燕窩珍品卻是從不間斷,養的比她這個老太太更貴重,她哪能歡喜。

  至於二房,阿鳴的相貌實在生的太好,去年秋天的時候顏一鳴出了府一趟,就惹得洛陽多少公子哥來家裡提親,二房哪能高興。也正是如此,二房見人就說顏一鳴有病,如今全洛陽人人都知道顏一鳴有先心病,當初來提親的一眾人聞言後嚇得當即再也不敢來了。

  江夫人氣的哭了好幾場,江家兩位哥哥更是怒不可赦去二房大鬧了一場,之後大房與二房之間就愈發不得安寧,如今顏一鳴已然及笄麻馬上就要十六,家中其他姑娘一個個的都開始定親,但阿鳴卻已然成了沒人要的那一個。

  江逸進來的時候,江夫人已經與江二太太吵了大半天,一眾小輩不敢插話只能眼睜睜瞅著,江老太太倒是看的興致勃勃,直到同傳說小少爺來了這才收了笑容。

  嘴裡啐了一聲「哪門子的少爺」,根本不曾收起嘴邊的嘲諷讓人帶了進來。

  如今隆冬,人人都裹著厚厚的棉襖,但江逸依舊穿的單薄。

  他年紀還小身量不高,穿一身淡藍色的直綴,墨色的眼瞳中不見一絲怯意也沒有一絲不甘,乾乾淨淨的模樣,站在眾人面前簡單的行了禮便再無一句話。

  江老太太有心給他難堪,江二太太更是瞧不上這連族譜都入不了的小東西,倒是江太太因為昨天女兒的緣故,想起女兒說他身量小小於心不忍,眼瞧著他穿的單薄又備受冷眼關心問了兩聲,又是心中怨恨江老太太與江二太太,故意作對似的讓他與府上其他公子一樣坐了下來。

  許是看他太過寡言,又許是江太太分走了江老太太的注意力,江太太本準備諷刺一番的話頓時全忘了,當即剜了江夫人一眼,江二太太冷嘲一聲難免又酸了江夫人幾句。

  江逸難免多瞧了簡夫人一眼。

  這場見面比江逸想像的還要戲劇性,兩位夫人你一眼我一語,江逸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聽那位江二太太冷嘲暗諷江夫人生了個病秧子,本就沒人要還怪她漏了嘴。

  在座一眾子女不敢言說,但江逸卻有些詫異的發現在,除了坐在江夫人下首的兩個婦人,在座所有未曾綰髮的未出閣女子各個都是一臉看熱鬧的幸災樂禍。

  所以,這位被江二太太掛在嘴邊的五小姐,在座的一眾人似乎並不是很喜歡她,當然,她也不在這裡。

  江五爺雖說不曾回過幾次江家,但是卻經常與他說起江家的一眾人,尤其是親哥哥江老爺。說他看似嚴肅實則心軟,膝下有兩個嫡子一個嫡女,說兩個嫡子其實比江五爺小不了幾歲,如今都以娶妻生子,說那嫡女是江夫人年長後所生,相貌極好卻是娘胎裡帶著病。

  「那兩個侄兒大了你太多,你與他們也沒有什麼話能說」,江五爺曾經笑著與他說,「倒是我那侄女不過大了你三歲,哥哥嫂子將她當成寶似的,你若是去了江府,倒是可以與她一起玩。」

  冷不丁又想起江五爺,江逸微微有些恍惚,抬頭間外邊的小丫鬟通報說五姑娘過來了。

  江太太與江二太太頓時齊齊禁了聲,一眾適才笑的極為歡暢的姑娘們頓時齊齊往門口看去。

  卻見進來那女子身姿纖細宛若飛燕,那雙白的晃了眼的手解了披風交給旁邊的丫鬟,分明是最精緻不過的眉眼,卻因為那雙淡色的眸子與白得透明的皮膚為整個人添了幾分冷意。

  進江家不過一日,江逸便聽身邊的丫頭說住在他旁邊的是府上的五小姐,說五小姐性子清冷沒有一絲人情味兒,說她站在那裡就像一個冰坨子讓人不敢直視。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人,昨天卻一個人陪在她身邊照顧了他半夜。

  她會親自用手去試他時不時還發熱,笑著說若是來得晚了他定是要燒成個傻子,會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拿了被子拿了火盆逗他玩逗他笑。

  江逸瞧著她熟悉的眉眼怔住了,突然間覺得這沒有一絲人情味的地方,一瞬間暖了起來。

  此時她冷若冰霜的臉蛋上看不出一絲笑意的與江老太太等人請安,唯有在看向江太太的時候面上微微出現一抹暖意,回頭涼涼的瞧了一樣坐在江夫人下首與她一般大的女子直言讓她坐後邊。

  那女子頓時氣得兩頰通紅,但到底沒敢頂嘴乖乖坐到了後邊。

  而在座眾人就像早已習慣了似的也沒有言語,江逸瞧著與昨日行徑大不相同的顏一鳴,卻突然對上顏一鳴陡然轉過來的臉。

  她看著他笑了。

  就像所有冰霜一瞬間融化一般。

  那是江五爺死後那一年,經歷過太多冷眼後,見過的最美的笑容。

  「我是你五姐姐」,顏一鳴看著他笑著說,「以後我可算不是最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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