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零五章 花廳

  大腦袋眼神望向穀雨身後,眼神忽地變了,伸手拉了穀雨一把,穀雨見他神色有異,也不細問,敏捷地跟在他身後,兩人齊齊藏到房後,蹲下了身子。

  穀雨探出半個腦袋,院子裡靜悄悄的,不見人影。

  穀雨疑惑地看向大腦袋:「你搞什麼鬼?」

  大腦袋同樣疑惑:「方才好似看到一條人影。」

  「莫說人影,連個鬼影也看不到。」穀雨低聲道,大腦袋不確定地道:「莫非方才眼花了?」

  穀雨沒好氣地看他一眼,從房後走了出來:「別耽誤時間了。」

  大腦袋聳了聳肩,比了個手勢,兩人躡足潛蹤悄悄溜向前院。這一路走來,穀雨時刻夾著小心,鬼鬼祟祟反不如大腦袋從容,由此可見這廝當年到底幹了多少票,才能如此駕輕就熟。

  兩人摸到正房一側蹲在角落中,大腦袋伸出手指指點著:「正房為主人起居之處,金銀細軟多半在此,由主人或女主人掌管;跨院的花廳則是主人會客之處,尤其是商賈之家,為了彰顯財力與品味,也會置辦些名貴字畫、器物,因此這兩處便是我們下手之處。而京城之中的坐賈巨富,則另闢有帳房,但一般會僱請護院看守,非到走投無路之時,朝天寨卻是不碰的。」

  穀雨疑道:「為何?」

  大腦袋白他一眼:「朝天寨只為求財,不欲謀害人命。」

  「講究。」穀雨訕訕笑道:「這戶人家姓施,施員外家萬曆十二年由蘇州遷至京城,家族做的是布商,施員外來到京城後白手起家,如今已是小有名氣的糧食,不過只能算小有家產,生意沒大到需要護院看護的地步...」

  大腦袋歪著腦袋,蹙起眉頭,好似沒有聽到一般,穀雨伸手一扯他的衣袖,大腦袋回過頭,笑容頗為詭譎,壓低了聲音道:「你聽...」

  正房之中傳來陣陣喘息,夾雜著男女歡好的呻吟之聲,穀雨愣住了,瞬間滿臉通紅。

  大腦袋促狹地笑道:「莫非真教我猜中了?」

  穀雨皺起眉頭:「正房怕是不成了,咱們去花廳瞧瞧。」

  大腦袋笑容不減:「機會難得,再聽一會兒。」

  穀雨抽身便走:「你聽吧。」

  「哎哎,等會,」大腦袋眼見穀雨走遠,只好無奈地爬起身追了上去,跟在穀雨身後嘟囔道:「床笫之事有什麼好害羞的,你以後便不成婚了嗎,和你媳婦兒難道便不弄那事兒?多好的學習機會,你小子怎麼這般沒有情趣?」

  穀雨充耳不聞,腳步加快,大腦袋親眼目睹他的侷促,心裡別提多開心了,存心逗他,一路上喋喋不休直說到花廳前才住了嘴,穀雨的臉紅得如同一塊大紅布,緊咬著嘴唇。

  大腦袋嘻嘻一笑,閃身進了花廳,認真端詳著廳中的陳列,昏暗的花廳中看得模模糊糊,大腦袋口中念念有詞:「花瓶、插牌看上去個兒大,實則值不了幾個錢,但博古架上的便不同了,就比如這個...」

  他繞到架子前,伸手拿下一件玉璧:「這些古玩小件說不定便是哪位名人名士的,每一件拿出來都頗有講究,價值不菲,出手快且隱秘。」轉過身向牆上一指:「還有這牆上的名人字畫,只要還趁手,自然是要全數取走的...」

  穀雨聚精會神地聽著,大腦袋不愧是江湖老匪,說起來頭頭是道,今晚走這一趟,當真是不虛此行。

  大腦袋端詳著博古架上一件件古玩,嘴中嘖嘖有聲:「這施員外雖算不上巨富,但眼光著實不錯。」眼中閃動著貪婪的光芒,仿佛又回到了往日那偷香竊玉、來去自由的江湖歲月,興奮地心跳加速,將那玉璧悄悄放入懷中,又伸手出去,這一次拿的卻是一把翡翠香爐。

  穀雨忽地揪住他的腕子,大腦袋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反手扣住對方的脈門,臉色帶著一絲狠厲:「你幹什麼?!」

  穀雨眉毛立了起來:「噓,有人來了。」

  大腦袋回過神來,穀雨拖起他便走,迅速避在屏風之後,與此同時花廳外腳步聲響起,幾個人影悄悄出現在了花廳門前。

  大腦袋驚出一身冷汗,看了一眼身邊的穀雨,暗道慚愧。

  一個聲音響起:「沒有被人發現吧?」

  另一個粗獷的聲音操著江南口音應道:「施員外放心,我們弟兄指著這行吃飯,自然會行事謹慎。既然收了你的錢,那貴夫人肯定活不過今晚。」

  穀雨和大腦袋同時一驚,兩人互相看看,均是一臉不解。

  那被叫施員外的仍是不放心,追問道:「也不知怎地了,今晚街面上吵吵鬧鬧,頗不平靜,你們沒與官兵打過照面?」

  那粗獷聲音應道:「施員外,是你花錢請咱們弟兄千里迢迢從蘇州來的,怎麼,是不信任弟兄們的手藝,還是事到臨頭害怕了?」

  施員外聲音打顫:「雷爺,我若是害怕就不會找你們,只不過蘇州不比京城,這裡是天子腳下,無論是兵是差,皆是天下精銳。我假託外出經商之名,此刻理應在外地,若是漏了破綻,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那叫雷爺道:「施員外,你且寬心,今晚江湖豪傑大鬧京城,無論是兵是差,無論再如何精銳,此刻也顧不得你了,哈哈,哈哈!」

  此人也參與了英雄會!穀雨和大腦袋對視一眼。

  施員外雖不知這英雄會是什麼,但聽他口氣自信滿滿,也不禁放鬆下來:「此刻那賤人該是與那馬夫廝混之時,待我去探個明白再動手。」

  「請便。」雷爺挑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他帶來的三人也都撿地方坐了,施員外拱了拱手,急匆匆地去了。

  花廳中又恢復了寧靜。

  穀雨此刻也大致猜到了始末:這施員外的夫人與那馬夫勾搭成奸,不巧被施員外撞見,這才起了殺心,他假意外出經商,實則前往蘇州僱傭了殺手,悄悄回到京城欲殺姦夫淫婦。

  想到此處頗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他今晚本是跟大腦袋學藝來的,卻沒想碰到這些腌臢事。

  他正想著心事,那邊廂一名殺手突然笑道:「這施員外只以為請咱們兄弟四人除掉他那婆娘,卻不知道引狼入室,連他自己的命也要保不住了。」

  黑暗之中聽得真真切切,穀雨登時變了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