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重盤腿坐在船頭,手下山賊看著前方官船:「大當家,方才是怎麼回事?」
任重撓了撓頭,看向齊全兒:「大兄弟,你看出來了嗎?」
齊全兒靜靜地思索著:「莫非是試探?」
任重一拍大腿:「對,就是試探,和老子想到一塊兒去了。」
齊全兒翻了個白眼:「試探什麼?」
任重一愣,吭哧半天:「試探官船受損之後是否還能在用?」
齊全兒撇了撇嘴:「會不會是在試探我們會不會揍他?」
任重又是一拍大腿:「想一塊兒去了!」
齊全兒被氣笑了:「那你方才為什麼不開炮?」
任重一臉的憤怒:「給我準備時間了嗎,誰能知道當官兒的那麼狡猾,冷不丁這一下子,你不是也沒反應過來嗎?」
齊全兒冷哼一聲,官船的舉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降速、停船、恢復航速,一件緊接著一件,戰船之上看得目不暇接,齊全兒最先反應過來,張羅著降帆升帆,誰又能想到開炮攻擊這一節,待想起來時已然晚了,此時再想開炮,反而顯得刻意。
前一晚船尾著火之時,張回意識到並沒有發現潘從右的身影,潘從右腦袋受了傷,又不是不能走路,官船遭受炮擊,接下來很可能是船毀人亡的場面,生死存亡之際潘從右不居中指揮太也說不過去,那時火光沖天,待濃煙散去仍將每張臉看得分明,獨獨只見穀雨上躥下跳,卻沒見到這位潘大人的身影,張回當即便起了疑心。
戰船之上備有弩箭,張回故技重施,將炮擊改為火攻,不為傷人只為燒船,其中一個目的正是要確認潘從右在不在船上。
等見到丁臨之時,塵埃落定,張回也不囉嗦,將他留在船上,囑咐他仍然跟在官船之後,切莫教穀雨發覺,蓋因船上尚有十餘名士兵,再加上穀雨、大腦袋、丁臨等一眾武技高手,若是從中阻撓,必然影響他速戰速決的計劃,倒不如將計就計,將其人手拴住。
而他自己則帶著其餘錦衣衛下了船,雖然不知潘從右究竟走哪條路,但卻知道他的目的地在何處。
齊全兒滿心以為這趟差事能神不知鬼不覺堅持到京城,卻哪裡知道穀雨察覺到異樣停船試探,自己一個不備,終於還是被對方發現了。
發現了又怎樣,自己有堅船利炮,難道還怕他不成?
他背負雙手,夜風吹在臉上,也不覺得如何冷,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前方模糊的船影,好像那是他的囊中之物。
天津,龐員外私宅。
陸詩柳環視著廂房內外,雖然龐員外聲稱不常在此居住,但屋內陳設一塵不染,可見下人的用心,她慢慢坐下來,見桌上放著水壺,便給自己倒了杯熱水,用手捧著。
她今晚本不想喝酒,但盛情難卻還是勉強應付了幾口,此時腦袋昏昏沉沉,舌底乾燥,嘴唇湊到杯沿小口啜著。
院子裡漆黑一片,四下里靜悄悄的,唯有蟲鳴點點。
龐員外和鄭員外的房中方才吵吵嚷嚷的,此刻大概已經睡下了,再也聽不到絲毫聲音。
這一路上無時無刻不緊繃著神經,直到此時她才終於慢慢鬆弛下來,待將水飲盡,她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床前寬去外衣,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
陸詩柳一驚:「誰?」
「是我,」是胡時真的聲音:「陸詩,快開門。」
陸詩柳鬆了口氣,將外衣重新穿起,快步走到門口,房門打開胡時真一個箭步竄了進來,回身將門關了起來。
陸詩柳愣愣地看著他:「胡公子,你...你這是作甚?」
胡時真走到桌前,抬手將油燈熄滅,室內登時黑手不見五指。
「你要做什麼?」陸詩柳的聲音中充滿了戒備。
胡時真壓低了聲音:「詩柳,鄭員外和那龐員外不是好人。」
陸詩柳皺了皺眉頭:「胡公子,鄭員外一路幫扶,無怨無悔,我知道你看不過他,但是這樣說不免過分了。若你今晚只想跟我說這個,那就請你出去!」
胡時真的聲音猛地拔高:「我胡時真即便一無是處,也不是背後說人小話的無聊男子,你要相信我。」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孔,但從他急促的語氣中也能想見他的表情。
陸詩柳頓了頓,放緩了語氣:「我看你今晚酒席宴心思不屬,可是出了什麼事?」
胡時真道:「我所說的都是親眼所見,句句屬實,你聽好了。」當下便將自己在後花園醉酒嘔吐,巧遇鄭員外和龐員外,將兩人私下交談的內容一五一十地說了。
陸詩柳嚇呆了,喃喃道:「才出龍潭,又入虎穴,咱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
胡時真道:「此地不宜久留,咱們該儘早脫身才是。」
陸詩柳道:「正是。」
薛承運站在街心,面色冷清,目光陰鷙。
錦衣衛回報:「沒有發現。」
「我這裡也沒有。」
薛承運看向老六:「你該不會看錯了吧?」
老六撓撓頭,不確定地道:「我對那馬車印象不深,方才又是黑燈瞎火的,只是瞧著像,並不能十足肯定。」
薛承運哼了一聲,老六面色尷尬,唐三兒道:「我卻覺得那馬車極有可能是胡時真一夥的。」
薛承運看向他:「怎麼說?」
唐三兒道:「胡時真的目的地是天津,按照教程推斷,與我們也就是前後腳的事兒,那鄭員外又是個土財,天寶樓是天津數得上的酒樓,身份也配得上,我們又在樓前看到一輛有幾分相似的馬車,偶然疊加偶然,可能得到的是一個必然的結果。」
薛承運想了想:「你說的有幾分道理,橫豎沒有線索,那便教弟兄們散開,在四處加緊搜索,緊要關頭設下暗樁,仔細觀察車輛與行人出入,務必要找到兩人。」
唐三兒道:「正是,要不您去歇歇?」
薛承運伸了個懶腰:「也好,我見那街尾有家客棧,有事可去那裡尋我。」
老六看著薛承運的背影,啐了一口:「什麼東西,連北鎮撫司大門還沒進去,倒跟爺們擺起譜來了。」
唐三兒在他肩頭拍了拍道:「誰讓人家有個好爹呢,廖大人正在用人之際,且讓他得意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