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二章 宴請

  那人年約三十,長得高高瘦瘦,衣飾華麗,腰綴香囊,抱拳之時手指上的扳指璀璨奪目。

  鄭員外見他到來,哈哈大笑迎上前去:「對不住對不住,是哥哥來晚了,大傢伙等得著急了吧?」

  那男子笑道:「大家盼著你來,自然是著急的。」眼光在鄭員外身後的陸詩柳和胡時真臉上一溜:「這兩位是?」

  鄭員外一拍額頭:「忘了跟你介紹,這兩位是我在路上結交的新朋友,彼此一見如故,帶來給大家認識認識。」轉向胡陸二人:「這位姓龐,是我鄭某人生意上的夥伴,也是多年的好友。」

  兩人同時施禮:「龐員外,這廂有禮了。」

  「幸會幸會,」龐員外笑了笑,目光在陸詩柳臉上定格,這女子生得娥眉粉黛國色天香,想不引人注意也難,他做了個請勢:「還是三樓,還是老位子,幾位,咱們樓上聊吧。」

  三人隨他上了樓,龐員外推開雅間的門,寬敞的圓桌前五六人同時站了起來:「鄭員外來了。」

  鄭員外將身子一讓,露出胡陸二人:「歡迎新朋友。」

  眾人連忙上前見禮,熱情備至,胡陸連連還禮,被龐員外安排著坐了,鄭員外斟滿酒杯站起身:「這一趟走得可比往日曲折,但好在收穫頗豐,有陸姑娘這樣的佳人作伴,倒也不覺得如何辛苦,但是讓各位久等還是老鄭的不該,這杯酒權當賠罪了。」

  陸詩柳一怔,沒想到鄭員外在開場白中就說得如此直白,眾人向她紛紛投來目光,陸詩柳眉目如畫氣質絕佳,這些人在當地都是頭面人物,卻也沒見過這樣絕色的女子,那目光中既有羨慕又有嫉妒,在心領神會的起鬨聲中將酒飲了。

  胡時真臉色鐵青,額頭青筋暴起,一杯酒飲下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陸詩柳將他的反應看在眼裡,但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終歸是什麼也沒說。

  鄭員外猶自不覺,又斟滿了酒杯:「這位陸兄是讀書人,才華橫溢,日後必是要高中的。」

  眾人又紛紛看向胡時真,奉承之詞反正又是不要錢的,還不張嘴就來,胡時真明知是假,也不得不將杯中酒飲了。

  宴席間活絡起來,眾人推杯換盞,好不熱鬧,胡時真來者不拒,只要有人敬酒必是杯中見底,如此三番腦袋昏淘淘的,已有了三分酒意,陸詩柳悄聲道:「別再喝了。」

  胡時真擠出笑容:「沒事,今晚朋友相識,高興。」

  又喝了一陣,胡時真只覺腹中翻江倒海,他掙扎著站起身,鄭員外連忙放下酒杯:「陸兄,怎麼了?」

  胡時真道:「你們喝,我去上個茅房。」便不理會眾人,自顧自地推開門走了出去,痛痛快快地放了個水,卻向樓下走去。

  天寶樓的後花園,鮮花草木池塘假山,修葺得美輪美奐,胡時真踉踉蹌蹌地在石板上七拐八拐,走到僻靜處忽地俯下身子,哇地一聲吐了出來,這一吐可止不住了,腹中翻湧如浪,胡時真索性跪在地上,吐得天昏地暗。

  可惜了今晚的珍饈美味,全部如數奉還,胡時真抹了把眼淚,翻身坐倒在地,屈起兩腿,兩腿扳住膝蓋,抬起頭看向燈火輝煌的天寶樓。

  作為天津衛首屈一指的大酒樓,天寶樓裝飾富麗堂皇,菜品精緻可口,服務貼心周到,若不是今日與鄭員外一道,他可能一輩子也無法涉足這種地方,他有種強烈的感覺,他不屬於這裡。

  相比起他的侷促,陸詩柳卻淡定得多。作為譽滿京城的花魁娘子,被達官顯貴捧著、哄著,她所享受的生活、所見過的世面都不是胡時真這樣一個普通的書生可預見的。

  胡時真不是個自卑的人,但在這宏偉的天寶樓面前,卻意識到自己的渺小。

  他苦笑一聲,待要站起身來時,卻聽腳步聲響起,隨即一人埋怨道:「唔,什麼味兒?」

  胡時真望著自己的嘔吐聲,臉上不禁火辣辣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耳聽得腳步聲越走越近,胡時真左右看看,忽地矮著身子鑽入樹叢,只待人家走過再出來。

  哪知那腳步聲卻停了下來,只聽另一人道:「別再往裡走了,黑燈瞎火的,你又喝了不少,別摔著了。」

  胡時真一愣,聽聲音正是鄭員外。

  原先那人笑道:「無妨,我對自己的酒量有數,本就喝得不多,談不上醉。不過我看那姓陸的小子喝得倒是不少。」

  方才慌亂之間胡時真只想到隱藏自己,此時聽得清了,那人卻是龐員外。

  鄭員外的聲音響起:「這人有些古怪,未必便是陸姑娘的胞兄。」

  胡時真一驚,龐員外疑道:「怎麼說?」

  鄭員外道:「這人對陸姑娘的態度太過蹊蹺,我對她殷勤一些,他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尤其是途中陸姑娘生了病,這人著急忙慌,看上去比陸姑娘還緊張。」

  龐員外嗨了一聲:「可能人家就是心疼妹子呢。」

  鄭員外道:「不然,你還記得我開席時說的什麼嗎?」

  龐員外語調遲緩:「你說,你說...」回憶片刻:「得遇佳人,榮幸之至。」

  鄭員外緩緩道:「那是我刻意為之,你可看到了那人的反應,他毫無防備,流露出的反應一定是最真實的,臉上的忌恨不會騙人。」

  胡時真眼睛驀地瞪圓,這鄭員外外表和善,原來城府竟然這麼深,只不過轉念一想,人家生意做的大,若不是精明之輩,也掙不下偌大的家業。說到底還是自己道行淺,和人家這種商場上摸爬滾打的老狐狸相差懸殊,被人算計還不自知。

  他這邊廂胡思亂想,懊悔不迭,那邊廂龐員外忽地一笑:「管他們是假兄妹還是真姘頭,以咱們弟兄的手段,還不是待宰的羊牯,我看那女子姿容不錯,氣質不同凡響,教給兄弟,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胡時真聽得分明,腦袋嗡了一聲,酒意瞬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