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升起,客棧中的動靜漸漸多了起來,門口陸續有人進進出出。
薛承運和錦衣衛從店中走了出來,他背負著雙手走到道旁,望著遠處出神,唐三兒湊上來:「還要往南走嗎?」
薛承運沉吟道:「既然胡時真和陸詩柳出現在十八里店,雖然去得遲了沒有發現兩人蹤跡,但依路線判斷應該是南下了。」
唐三兒點點頭道:「咱們已經分派人手,東邊往通州方向,西邊往大興方向皆有人馬追蹤,至今遲遲沒有收到消息,他們又不至於走回頭路。」
薛承運用力踩了踩腳底的土:「還沒有老六的消息嗎?」
唐三兒搖了搖頭:「怪哉,老六為何會一聲不響離開十八里店,難道是出了什麼意外?」
薛承運道:「不管他了,咱們先啟程。」
唐三兒牽過兩匹馬,目光在道旁的一溜馬車上划過,腳步頓了頓,走到薛承運面前將其中一匹遞了過來,薛承運向道旁努了努嘴:「怎麼了?」
唐三兒道:「昨日我和老六圍堵那陸詩柳之際,曾有一輛馬車從包圍圈中經過,老六因此懷疑陸詩柳上了那輛馬車。」
薛承運瞟了他一眼:「這話你昨日便說過了,但老六的推斷並不令人信服,陸詩柳在十八里店人生地不熟,見了馬車便上,人家不會將她趕出來嗎?」
唐三兒聽話聽音,察覺薛承運暗含責備與質疑,壓著火氣道:「卻也是當下唯一的可能。」
兩人昨天已產生過爭執,薛承運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向那馬車看去:「是這輛馬車嗎?」
唐三兒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那時我和老六全部注意力都在行人身上,對那輛馬車印象不深,昨夜見它有幾分相像,已親自盤查過了,車夫並不是同一個人。」
薛承運收回目光,認蹬上馬:「無妨,京城四周都有我們的人,他們跑不了的。」
崔記早點的炸糕油餅果然名不虛傳,露天的攤位上坐得滿滿當當,陸詩柳姿勢端莊,慢條斯理地咀嚼著,即便在擁擠嘈雜的環境中,她的美貌也能夠輕易獲得所有人的關注,尤其是明艷的氣質,令周遭男子紛紛投來注目禮。
鄭員外著迷地欣賞著對面女子的美貌,胡時真瞧得來氣,用筷子在碗沿上敲了敲:「吃飯呢。」
鄭員外回過神來,也沒覺得不好意思,嘿嘿一笑埋頭吃飯。
陸詩柳吃得少,待將一個油餅吃下了肚,又喝了碗粥便飽了,胡時真將剩下的油餅塞入口中,三下五除二嚼爛了,站起身含糊地道:「吃飽了,咱們走吧。」
車夫吃得狼吞虎咽,好像沒聽見似的,鄭員外瞧得直皺眉:「你都吃了五張餅三個炸糕了,餓死鬼投胎嗎?」
車夫抹了把嘴站起來,訕笑道:「昨夜沒怎麼吃東西,餓得難受。」
鄭員外肉痛地看著他,揚起手狠狠地道:「小二,結帳。」
車夫回身:「小二,再加五張餅,帶走!」
鄭員外掏銀子的手一顫,看著車夫:碰到對手了。
鄭員外會了帳,車夫取了馬車來,三人上了車,鄭員外換了個舒服的坐姿:「啟程吧。」
陸詩柳靠在窗邊,撩起窗簾一角向外查看。
馬車緩緩啟動,在略顯擁擠的人群中行駛著,行經十字大街,陸詩柳放下轎簾,臉色有些僵硬,忽地抬腳在踏板上輕輕一踩:「往東走吧。」
車夫不解地道:「出門的路應該往南...」
陸詩柳道:「我見東大街有果蔬售賣,我們買一些路上吃。」
車夫眉開眼笑地道:「聽您的。」
連鄭員外也道:「還是詩柳想的周到。」
胡時真見她形色有異,正要張嘴詢問,卻見陸詩柳使了個眼色,胡時真疑惑地拉開窗簾一角,只看到黑壓壓的人頭與馬車,但他知道陸詩柳不會無的放矢,馬車慢慢轉彎,在這一瞬間他忽然在遠處一家客棧門前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薛承運!
胡時真如被蠍子蟄過一般撒了手,跌坐回軟塌上,鄭員外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胡時真意識到自己的事態,連忙撫著胸口:「不知怎的,心裡忽地有些不舒服。」嚇得一顆心臟砰砰直跳,也不算騙他。
「需要去看郎中嗎?」鄭員外關切地道:「一早我們便去醫館取過藥了,路也熟,耽誤不了多少功夫。」
胡時真搖了搖頭:「疼了那麼一下子,現在好多了,八成是昨晚睡得不安穩。」
鄭員外點點頭,向陸詩柳討好道:「陸兄在路上一旦不舒服,咱們立即找郎中,絕不會教他有事。」
陸詩柳自然知道胡時真是裝的:「好的,麻煩鄭員外了。」
客棧外,薛承運背負雙手站在門口,看著大堂之中錦衣衛核對著一名名旅客的路引,唐三兒走出來,向薛承運搖了搖頭,薛承運面無表情地道:「下一家。」
唐三兒撓了撓腦袋:「奇怪,難道這兩個人插了翅膀不成?」
薛承運還未答話,忽聽大街上傳來陣陣驚呼聲,一匹快馬自遠處疾馳而來,馬上騎士揮鞭驅趕人群:「滾開滾開!」跑到客棧前,偏腿下了馬:「可找到你們了。」正是老六。
唐三兒驚奇地道:「你去了哪兒?」
老六臉色黑如鍋底,氣呼呼地道:「他娘的,我被人綁了!」
原來昨日他在十八里店險些抓到胡時真,卻被鄭員外從中作梗,結果不但教胡時真逃脫,自己也被不明真相的百姓團團圍住,一頓拳打腳踢,揍得他頭腦發暈,百姓們七手八腳將他捆了,想要邀功時卻發現鄭員外早已不知所蹤,人群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把人送到鄭員外家裡,還會怕他不給錢嗎?
一群人如獲至寶,這個抓著他的腦袋,那個抓著他的胳膊,還有兩個抱著腰的,生怕老六跑了,推推搡搡來到鄭宅,府上的下人聽說老爺重金懸賞才拿下的蟊賊,自然也不敢怠慢,將人押到柴房之中關押,又將各位勇士大名記錄在案,聲稱等老爺回府自當重謝,這才哄得眾人散去。
老六身為錦衣衛,卻被人當做街邊嘍囉一般對待,身心靈皆受到打擊,待到夜深之際掙脫了身上的繩索,這才翻牆逃了出來。原本想先迴轉京城,哪知半路上卻正好遇上自京城而來的錦衣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