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他能做到的,我也能

  五人呼呼地喘著粗氣,都已到了體力崩潰的臨界,唐海秋絕望地道:「我們退隱山林,絕不會將秘密吐露半句,難道不能放我們一馬嗎?」

  張亮陰冷的目光掃視著兩人:「我只相信死人才會保守秘密,要怨就怨老天吧!」舉刀劈來,唐海秋舉刀格擋,張亮變換刀勢,卻是直奔季安而來!

  唐海秋氣道:「卑鄙!」他左手抱著孩子側過身子,右手持刀攔向張亮,張亮刀勢再變,直扎向唐海秋小腹。唐海秋躲閃不及,啊地慘叫一聲,向後噔噔退了兩步一跤跌坐在地。懷中的季安也是一聲尖叫,摔在了地上。穀雨與兩名錦衣衛激戰正酣,聽見慘叫聲回頭看去,不由地大吃一驚,一名錦衣衛趁機上前削中他的胳膊。

  張亮雙手擎刀,向坐在地上的唐海秋迎頭便是一擊,唐海秋全身脫力,雙手拖刀迎向張亮,同時帶著哭腔喊道:「救孩子!」

  穀雨揪著季安的後脖領子一把提起,唐海秋的眼神完全變了,他接下張亮一刀,忽地就地一滾四肢著地,像一隻貼地蠍子般攻向張亮的下盤,張亮何曾見過這樣的打法,一時亂了陣腳,邊抵擋邊連連後退,唐海秋喊道:「上橋!」

  穀雨跟在他的身後,一邊抵擋著來自後方的攻擊,終於踏上了木橋。唐海秋直起身子擋在橋頭:「快跑!」

  穀雨站在他的身後:「一起走!」

  張亮此時也回過神,連同兩名錦衣衛搶到橋頭,刀刀向唐海秋的要害招呼,唐海秋手忙腳亂地招架,但雙拳難敵四手,短短一瞬全身掛彩,血流如注。他嘶啞著聲音喊道:「他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穀雨渾身一震,忽地明白過來這個「他」指的是誰,在前不久為了保護季安獻出了自己的生命。他吃驚地看著唐海秋,唐海秋再次喊道:「我支持不住了,快跑!」

  穀雨胸前劇烈地起伏,緊咬牙關轉身撒腿便跑,唐海秋的聲音再次傳來:「不要告訴她我是他生父,讓這孩子忘了我吧!」

  季安趴在穀雨的肩頭,愣愣地看著唐海秋的背影,她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只是從心底忽地湧起一陣強烈的難過。

  張亮眼見穀雨已跑到河道中段,過不了多久便會過橋,手底加勁一刀捅進唐海秋胸口,唐海秋的身體向後飛出,張亮一個箭步邁上橋頭,跨過他的身體,忽地腳下一緊,唐海秋滿臉血污,胸前鮮血汩汩而出,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體力和生命在飛速離開自己。他抱緊張亮的小腿,張亮一腳跺在他的頭上,唐海秋無力地鬆脫了雙手,他努力地睜大被鮮血封住的眼睛,透過漸漸朦朧的視線追隨著那個小小的身影。

  此時穀雨已跑到距橋頭僅有幾丈遠的地方,張亮幾個起縱奔到他的身後向他的後腦劈下!

  穀雨扭動腰身避了開去,張亮一腳踢出,正踢在穀雨的大腿上。穀雨的身體驟然失去平衡,身子向湍急的河水中栽去,甫一入水便被水流帶得遠了,兩個腦袋隨著河水起伏。張亮懊惱地嗨了一聲,正在猶豫著要不要下水,兩名錦衣衛已奔到近前:「大人,河水湍急,萬萬不可冒險。一個半大孩子一個乳臭小兒,活不下來的。」

  另一名附和道:「正是,咱們兩名弟兄還受了傷,還是儘早救治為妙。」

  張亮鐵青著臉看著遠處,河水中兩個腦袋已不見了蹤影,他長出了一口氣:「將唐海秋和李福的屍首就地埋了,不可露出痕跡。」

  周圍憋著一口氣,一路走到香山入山口,大內的宮人正在從馬車上卸下猩紅色的地毯,方偉忙碌地指揮著後續的車隊停靠。

  周圍上前一把抓住方偉的衣領,方偉正要反抗,見是周圍又放鬆了力道,苦笑道:「四哥喲,我這夠忙的了,您這兒給我玩突然襲擊呢?」見周圍臉色鐵青,他也停下了調笑,肅然道:「發生了什麼事?」

  周圍將他扯到一旁,見四下無人,劈頭蓋臉地問道:「是你出賣了穀雨?」

  方偉腦袋嗡了一聲,突如其來的質問讓他不知所措,周圍見他變顏變色,心中已知李征所言非虛,痛聲道:「穀雨那臭小子確實任性妄為,但本性不壞,我雖然惱他牽累師傅和海潮,但他挾持唐海秋和李福還是因為你我都心知肚明的那檔子事,既然有機會與他接觸為何不勸他回府申明真相,卻反手將他賣給錦衣衛?!」

  方偉嘴角發苦:「當時情況並非你所想,若我不交出穀雨,錦衣衛很可能便會將我夫婦二人視為同犯......」

  周圍歇斯底里地道:「為了你一己私利,便可以出賣他?他是我們的小師弟!」

  方偉的情緒也變得激動起來,低聲吼道:「所以為了不出賣他,我和秀秀便合該被錦衣衛逮捕?!」

  周圍的目光中流露出一種陌生,他看著方偉因為激動而變得扭曲的臉:「老五,咱們跟師傅那麼久,我從未想到你會做出這般事,你太讓我失望了。」他不屑再與其爭論,用手指在方偉的鼻端點了點轉身便走。

  周圍的人聽到了兩人的爭執,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遠遠地看著兩人,周圍吼道:「都死了不成,幹活!」順著山路揚長而去。

  方偉站在原地,他雙拳緊握渾身顫抖,一股屈辱感自心底湧起,讓他想放聲大叫。但他並沒有宣洩出來,他緊緊地咬著嘴唇,片刻後嘴中儘是血腥味。

  夕陽餘暉將山間的野草也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河道下游水勢緩了下來,河灘旁的水草叢中,穀雨抱著季安艱難地爬行著,身體的疲勞與疼痛讓每一步都很艱難。方才被捲入水流之時,他儘量高舉著季安,但水流的強勁豈是人力可以抗衡,他索性將腰帶抽出,綁在季安的腰間,才不致被衝散。只是連他都被衝擊得暈了幾番,這季安是生是死他真無法保證。

  咬著牙爬到高處,他已累得全身沒了一絲力氣,將季安仰面平放在地上,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卻感覺不到一絲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