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四章 水霧

  「抓到了嗎?」身後響起潘從右的聲音,在丁臨的攙扶及在一眾兵丁的簇擁下匆匆走來。

  小白和穀雨連忙見禮:「大人。」

  船老大擎著氣死風燈,一路小跑著上前:」小的見過大人。「

  潘從右擺擺手,看向白谷兩人身後:「人呢?」

  小白神情尷尬:「追到此處,那人跳河逃脫了。」

  哄地一聲,人群中響起議論之聲,就連水手也湊做一團,竊竊私語,原本以為自此能睡個安穩覺,卻沒想到現實還是打碎了人們的幻想。

  「逃了?」潘從右眉頭擰成了疙瘩。

  小白垂下頭:「是我無能。」

  潘從右走到船側,兩手撐在船幫,望著黑漆漆的水面發愣,穀雨吩咐兵丁點起氣死風燈,范新城押著胡應麟走了過來,一臉驚訝地看著穀雨:「果然是衝著胡應麟來的,抓到刺客了嗎?」

  穀雨搖了搖頭,猶豫片刻後又道:「我和小白雖然沒有看清他的樣貌,但此人身著戎裝,似乎是軍卒。」

  范新城聽得臉色驟變:「這怎麼可能?」

  潘從右霍地回過頭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小白,小白苦澀地點了點頭,潘從右吩咐道:「新城,吩咐下去,官兵在甲板上集合!」

  「是!」范新城不敢怠慢,飛快地去了。

  甲板上一瞬間熱鬧起來,兵丁在潘從右面前列好隊伍,范新城一排排清點人數,潘從右面沉似水地看著,目光在一張張面孔上溜過,士兵無從掩飾的緊張讓他更加心焦,潘從右身後小白和穀雨扶著胡應麟,靜靜地等待著。

  不多時范新城清點完畢:「大人。」

  潘從右道:「少了人嗎?」

  范新城一副見了鬼的樣子:「唐慶不見了,」見潘從右一臉疑惑,連忙解釋道:「這小子也是營中弟兄,天黑前我還見過他。老常,我記得他是睡在你旁邊的,給大人說說情況。」

  一名青年兵丁從隊伍中跑出來,緊張地站在潘從右面前:「大人,唐慶今晚確是睡在我旁邊,我這人睡覺沉,唐慶膽子小,一有動靜便醒,我睡到半夜,被唐慶吵醒,這小子有夜尿的習慣,我也沒理會他,一直到艙內出事這才醒過來。」

  潘從右道:「你與他關係如何?」

  老常道:「他當兵起就在我手下,關係密切,無話不談。」

  「那他今天可有什麼異常?」

  老常回憶一番:「並沒有,他為何要殺這位胡大人,我就不知道了。」

  潘從右疲憊地揮揮手,吩咐范新城:「帶下去休息吧。」

  小白望著兵丁離去背影,輕聲道:「他們今晚未必能睡得著,連日來風波不斷,就沒有個輕省時候,不光他們熬不住,我也快要瘋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胡應麟嘆了口氣:「我也想知道,我與那士兵無冤無仇,他為何要殺我?」

  這個問題沒有人能回答他,胡應麟轉向身邊的穀雨:「小谷捕頭,你又救了老夫一命。」

  清晨穀雨在船尾審訊水手之時便囑咐潘從右將胡應麟從前艙轉移至中艙,這一招神不知鬼不覺,竟然沒有任何人發覺。

  小白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最終定格在穀雨身上:「什麼意思,你有事瞞著我?」

  穀雨表情複雜地看他一眼:「多做了一手準備,沒想到派上了用場。」

  小白心念電轉:「所以早上的事兒還沒完?」

  穀雨苦澀地道:「恐怕是這樣。」

  潘從右道:「你相信兇手是那叫唐慶的士兵嗎?」

  穀雨苦惱地撓撓頭:「今晚這一幕大大出乎意料,我已不似原先那般篤定了。」他攤開手掌,舉到潘從右面前,潘從右定睛細看,卻是一把匕首,疑惑道:「這是什麼?」

  穀雨道:「這是在前艙胡大人的房中發現的。」

  潘從右疑道:「但是對方行兇的武器不是鋼刀嗎?」

  小白道:「莫非是有人出手制止了兇手?」

  穀雨端詳著手中的匕首,忽地笑了笑:「你的猜測八成是對的。」

  「這麼說這人是在幫我們?」潘從右眉頭反而皺得更緊了:「一把匕首在黑夜之中準確地擊中刀柄,破壞兇手的刺殺,你能做到嗎?」

  穀雨臉色尷尬地搖了搖頭,潘從右轉向小白:「你呢?」

  小白咧了咧嘴:「白日或許可行,但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準頭做不到如此精確。」

  潘從右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人武藝高深,卻不肯輕易現身,他究竟是誰,又有何目的?」

  小白注視著船頭前方的水霧,影影綽綽,看不真著,正如他此時的心情,不禁氣餒道:「這實在是我所經歷過的最為詭異、費神的一趟旅行。」

  夜深了,穀雨了無睡意,他提著一盞氣死風燈沿著船舷遊走,水汽迎面而來,不久後臉上、身上已是濕漉漉、涼冰冰的。他弓著身子,幾乎貼到地上,在昏黃的光線下尋找著什麼。

  一邊找一邊在思考,動作緩慢,表情呆滯,許久之後他才緩緩站起身,垂著酸疼的後背,喃喃道:「不應該啊...」

  「官爺,還沒睡呢?」

  穀雨回過頭,卻見老黃提著氣死風燈慢騰騰地走過來,穀雨連忙道:「老人家,您也沒睡啊。」

  「勞苦的命,」老黃苦笑:「我在艙室見有人影在船上晃動,便下來轉轉,今天晚上不太平,若是壞人作惡老朽豁出命去也要把人抓了。」

  穀雨歉意地道:「給您添麻煩了。」

  他看向遠處高聳的艏樓,果然見艙室中似有人影,喃喃道:「你和船老大辛苦得緊,若不是皇命在身,也犯不著星夜兼程。」

  老黃順著他的眼光看去:「老朽白日操船,你們見得多了,但是最辛苦的反而是船老大。」

  穀雨點點頭,老黃望著水面上的水汽:「今夜水霧大,航行艱難,為了安全起見入夜前已經降了半帆,但還是超乎意料,老朽特地給船老大掌掌眼,官爺儘管放心去睡,有我在,保管這船行駛得平平穩穩。」

  穀雨笑了笑:「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