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 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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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從右一驚:「沒留活口?」

  穀雨苦笑道:「倒不是下官不聽命令,實在是事發突然,來不及反應。」將虎子刺殺鄧文翰的事三言兩語說了。

  潘從右嘆道:「多行不義必自斃,鄧文翰作惡多端,沒想到最後卻死在自己人手裡。」

  穀雨道:「我原本想去尋找曹將軍求援,哪知道...」

  「哪知道咱家卻不請自來了!」粗狂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潘從右定睛一看,登時喜道:「克攀!」

  來人正是曹克攀,原來他在營地苦等良久,始終不見潘從右,心中不免泛起嘀咕,直等到夕陽西下,與潘從右約定的時間已過,曹克攀已等得毛了心,他身家性命全繫於這位爺身上,自然不敢怠慢,當即點齊人馬一路急行撲向縣城。

  哪知官道之上恰好遇上穀雨,潘從右深感城中人手薄弱,為防李惟忠狗急跳牆,此番派遣穀雨一為追蹤鄧文翰,二則是回營地救援。

  兩人官道相見,自是說不出的高興,穀雨記掛著潘從右安危,率領曹克攀部氣勢洶洶殺了回來。

  曹克攀所率五十餘人均身著便裝,穀雨見城門安靜如初,不確定潘從右是否有危險,當即與曹克攀商量扮做平民,排隊入城。

  一路走到值房門口才遭遇少許抵抗,曹克攀二話不說當即拿下,直到看到潘從右安然無恙才鬆了口氣,拱手道:「大人,您讓克攀等得好苦。」

  潘從右見他一臉哀怨,不禁好笑道:「你來了,老夫也就放心了。」

  小白看著潘從右,直到此刻才看到老頭兒真正放鬆下來,他才恍然方才的潘從右其實並不如表面上那般輕鬆,小白因為與鄧文翰照過面,所以實施抓捕的只能是穀雨,鄧文翰身為匪首,武藝莫測,穀雨究竟是不是對手?李惟忠若是拼死抵抗,正如他所說,這區區十餘人未必是他的對手,狗急跳牆之下,有沒有可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他不是決策者,可以不去考慮這些問題,但是潘從右需要考慮,他必須要為每一環節可能出現的差錯承擔責任。

  小白跟隨這位老者日久,越來越能體會到他的沉重。

  縣衙,燈火通明。

  十二位書生戰戰兢兢走了進來,堂上端坐的正是巡察御史潘從右。

  「威武!」壯班喊堂威。

  兩側端坐的官吏臉色整肅,表情有喜有悲又怒有憂,潘從右將所有人的表現盡收眼底,驚堂木一拍:「各位!」

  堂上瞬間安靜,落針可聞。

  潘從右沉聲道:「本縣縣試舞弊一案風波不斷,本官途經此地,恰巧遇到此事,身為巡察御史,為國分憂,責無旁貸,既然看到了就沒有不管的道理,於是喬裝打扮混入縣城,終將此案查明。」

  官吏這才知道這位欽差大人的真實目的,一時間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潘從右又道:「高郵知縣鄧文翰主導縣試舞弊,收受傅通等人巨額賄賂,夥同本縣教諭季華清等人將唐定釗等人試卷李代桃僵,證據確鑿,枉顧國法,罪無可恕!」

  眾官吏再次譁然,潘從右將案前的卷宗展開:「范東!任強!...」一口氣念了五六個名字:「出列!」

  這幾人中有官有吏,抖抖索索地走到堂下,跪倒叩頭,口呼冤枉。

  潘從右冷哼一聲,將手中卷宗扔到幾人面前:「冤枉?認得這上面的筆跡吧?」

  幾人慌張拾起,但見那捲宗陳舊,記錄的是歷年參與縣試舞弊中參與的共犯,那筆跡分明便是鄧文翰的。幾人辯無可辯,哭天搶地請求寬恕。

  潘從右繞過書案走下來,將那捲宗撿起來:「國家掄才大典,每個人無論貴賤貧富,都有公平的機會翻身改命,爾等憑什麼可以任意改變一個人的命運?!」

  幾人磕頭不止,潘從右眼中冒火:「唐定釗,原定縣試案首,被傅晉閒取而代之,計收十二萬兩。」

  唐定釗臉現悲戚,眼角泛淚。

  潘從右壓住火氣:「單煜青。」

  一名老者自那十二人中排眾而出:「大人,學生便是單煜青。」

  潘從右注視著他蒼老的面孔,目光中忽地多了一絲情緒:「單煜青,縣試第二名,取代你的人叫黃志斌,家中也是富戶,九萬兩銀子奪了你的名次。」

  老者怔怔地站在原地,半晌露出一絲苦笑,生活的苦痛讓他比年輕人更加具備逆來順受的能力。

  潘從右清了清嗓子,繼續道:「萬曆十四年,鄧文翰在高郵走馬上任,當年縣試案首便是你。」

  老者驀地瞪大了眼睛,潘從右聲音打顫:「鄧文翰設計奪了你的名次,自此之後你歷年榜上有名,但每次都被以重金轉賣,這才是你屢屢不中的原因。」

  堂上所有人都被驚呆了,那老者難以置信地看著潘從右,那眼神令潘從右不忍直視。

  老者胸前劇烈起伏,哇地一聲哭將出來,身子一軟攤在地上,身邊的同伴忙將他扶住,那老者哭得頓足捶胸:「我的十二年光陰啊!鄧文翰,我恨你!」

  人生中能有多少個十二年,足以將一名躊躇滿志的年青人變成意志消沉的老人。

  穀雨站在壯班一旁,見那老者悲泣不止,傷心欲絕,心中也不好受,他的腦海中出現一副畫面:一個全力奔跑的人,鬥志昂揚,滿臉朝氣,但他永遠不知道前方沒有終點。

  潘從右走到那幾人面前:」因為你們一己私利,耽誤了多少人的前程。還有什麼話好說?「

  堂中不論大小官員紛紛怒目而視,幾人嚇壞了,支支吾吾說不出個囫圇話,潘從右心中厭惡,冷聲道:「叉出去!」

  當即便有幾名巡檢司弓兵上前將人扯下堂去。

  潘從右環視左右:「鄧文翰業已伏誅,崔巡檢也死於非命,首惡根除,但此案還遠遠沒有結束。縣試正名,餘孽清繳,還有高郵衛...樁樁件件都不輕省。」

  縣丞、主簿、典史連忙站起身:「不敢教大人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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