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出得屋子,院子中已跑得一個不剩,遙望晴香閣的方向,人喊馬嘶愈發熱鬧,他心中不免焦急起來,推著身前的劉師傅直出了院子。
院門口一個身影猛地從陰影中竄出,穀雨想也不想揮手便砍。
方才凌厲一刀結果了李師傅,血霧點點沾在了他的臉龐鼻尖,那股濃烈的血腥味讓他身體燥熱,被刻意壓抑的戰意慢慢喚醒,危機當頭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
「啊!」清脆的尖叫讓他悚然一驚,硬生生收了刀。
是小瓶。
她大張著嘴,驚恐地看向穀雨。穀雨也被嚇得不輕,皺眉道:「你怎得跟來了?」
小瓶回過神來,怯生生地道:「你別拋下我,我會死的。」
穀雨想了想,在自己腦袋上狠狠敲了一記:「蠢貨...」
小瓶說得不錯,仇員外因為她才遭了難,事後不找她的麻煩才怪。只是要帶她走嗎?自己逃出生天尚且毫無把握,帶上她難保不會害了她。
小瓶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我跟你走才有活路,路上要是死了我也不怪你,行嗎?」
秀雯走到穀雨身後,見小瓶倉皇無措的神情,像極了不久前的自己,心疼地道:「這女娃可憐得很,帶著她一起走吧。」
穀雨面現糾結,思量再三終覺不妥,正要出言拒絕,遠處忽地有人喊道:「找到了,人在這裡!」
幾人同時一驚,穀雨凝目看去,只見黑黢黢的夜色下幾條人影正向自己狂奔而來。穀雨將小瓶一把抱起,看向劉師傅:「哪裡是出路?」
劉師傅戰戰兢兢伸手指著方向,穀雨將刀一甩:「快走!」順著手指的方向沖了下去。
那幾名追擊者不久便追到身後:「站住了!」「哪裡來的小賊!」
穀雨將劉師傅交給秀雯,自己則落在隊尾殿後,那幾人衝到近前,向穀雨大聲呵斥,穀雨也不廢話,手起刀落將人劈翻,幾人受傷皆在下盤,傷勢不重但總歸是追不成了。穀雨一擊得手,更不停留,追著隊伍去了。
越來越多的人出現在穀雨身後,他們的行藏已經暴露了。教眾邊追邊喊,引來更多同伴。
幾人依照劉師傅的指示穿行在幽暗的小路上,越跑山勢越高,越走越是偏僻,直到前方再無去路,穀雨忽地回過神來,一把將劉師傅揪住:「老虔婆,你把我們往絕路上引!」
劉師傅毫無畏懼地看著他:「哼,老身身為大乘教教習,豈容你這奸邪小賊在總教放肆撒野。」她的眼中帶著狂熱,聲音陡然拔高,尖利而高亢:「有種你就殺了我,米勒老祖保佑,天師定會接引我登入極樂。」
小北氣道:「老子這就送你上西天!」飛起一腳將劉師傅踢翻在地,搶上前去揮拳要打,被穀雨一把拉住:「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思糾纏!」
身後吶喊聲一片,燈秋火把的照耀下敵人猙獰的面孔看得清晰無比,穀雨舉目眺望,見西南側隱有光亮:「往那兒去!」
最令穀雨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秀雯與小北累得氣喘吁吁,小瓶體力更加不濟,被秀雯抱在懷裡,行進速度明顯滯後,跑出不久便被幾名漢子追到近處,穀雨二話不說揮刀便砍,而更多的追兵出現在他的視野中,穀雨面現焦灼,回首看著不遠處的秀雯,長刀一揮徑直撲向追兵。
秀雯聽得身後慘呼回頭看去,恰好看到穀雨堅決而孤單的背影,而面前則是層出不窮的敵人,她又是心驚又是悲痛,嘶聲道:「谷大哥!」想要往回跑。
小北一把拉住她:「谷大哥在幫我們爭取時間,」秀雯停下了腳步,小北咬著牙:「不要辜負了他的好意。」
此時穀雨已經深陷重圍,面對八方的攻擊凜然不懼,一把鋼刀上下翻飛,近身者中招倒地,更多的人圍上來。
小北眼神複雜地看著穀雨,拉起秀雯便跑。
新房中,夏姜坐在梳妝檯前左右擺動著腦袋通過銅鏡整理著儀容,遠處的人喊馬嘶隱隱約約傳來,她停下動作站起身來,狐疑地走到窗台前,側耳聽著窗外的動靜。
不同於方才的熱鬧喜慶,現在的亂是令人心慌的亂。
她快步走到門前,門卻推不開,顯然被人自外反鎖。她砰砰地砸著房門,片刻後傳來胡二娘的聲音:「姑娘,二娘在門外候著呢,有事儘管吩咐。」
夏姜沉住氣:「外面出了什麼事?」
胡二娘道:「沒什麼,姑娘大可放心。」
夏姜道:「天師呢,幾時回來?」
胡二娘的聲音中帶著笑意:「看來姑娘是想天師了,」夏姜皺緊了眉頭沒有做聲,胡二娘討了個沒趣,頓了頓才道:「天師還在後殿喝酒,稍後會邀姑娘與咱們教中的護法、長老還有客人見個面。姑娘稍安勿躁,耐心等待便是。」
夏姜道:「屋裡待得氣悶,我要出去走走。」
胡二娘打開門,隔著門檻笑道:「姑娘講的什麼話,今夜是你和天師大喜的日子,哪能隨意走動。」
夏姜看向院中,侍女十餘人規規矩矩地站了兩排,垂花門口則有兩名健壯的男子,腰懸利器眼睛看向院外,而這兩人先前夏姜卻不曾見過,這更加深了她的懷疑:「還說不是出了事?」
胡二娘尷尬地笑道:「不過是幾個小毛賊,不知哪來的潑天膽子竟敢在總教撒野。天師已命人索拿,姑娘還是乖乖等著,哪兒也不要去。」
夏姜慢慢坐回到桌前:「將門開著吧,屋內渾濁沉悶,我快要睡著了。」
「那可睡不得,」胡二娘趕緊道,命侍女拿了件薄毯,親自披在夏姜肩頭:「夜涼露重,姑娘還是要小心身子。」眼光一捎,忽又笑道:「姑娘不讓下人動手,自己倒是打扮起來了。」
夏姜伸手在發梢一撫,輕描淡寫地道:「既然要嫁,就要把自己嫁得漂漂亮亮,不是嗎?」
胡二娘喜道:「正該如此,天師看了定然喜歡得緊。」
夏姜白了她一眼:「我只要自己漂亮便成,與他又有什麼相干?」
胡二娘一愣,訕訕地笑了笑。
夏姜看著她,忽道:「左右閒來無事,後殿歡歌笑語,咱們這兒冷冷清清,實在太沒意思,胡二娘,你帶著這些女孩子給本夫人跳個舞,解解悶,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