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乘教的總教坐落於蒼松翠柏掩映的山間,其地勢開闊,氣象萬千。中央聳立之大殿,巍峨壯觀,峻峭入雲。殿壁鑲嵌之彌勒菩薩佛像,金光閃耀,神態莊重。
今夜的婚宴則設於後殿,賓客盈門熙熙攘攘,信徒來往穿梭,不勝熱鬧。
前殿法相莊嚴,後殿俗世凡塵,一牆之隔大相逕庭。
房門推開,喧囂聲登時湧進了門內,宋天陽踱步走了進來,此人五十上下的年紀,頭髮青白相間,窄眉細目,他打了個酒嗝,看向梳妝檯前的夏姜。
此時的夏姜鳳冠霞帔,唇紅齒白,如下凡的仙女,美艷不可方物,被幾名女子團團圍住,聽得聲響齊齊向宋天陽看了過來。
那茶攤的老婦人恭謹地上前施禮:「見過天師。」
宋天陽目光停留在夏姜的臉上遲遲不願離開,隨口應道:「胡二娘,你對本教居功甚偉,想要什麼儘管講來。」
胡二娘登時眉開眼笑,知道這寶終究是押對了。她知道宋天陽貪美好色,這才迫不及待將夏姜送到山上,別看她上了歲數,但身體英朗健步如飛,又對山間捷徑了如指掌,竟比韋捕頭一夥早了小半天抵達。宋天陽閱女無數,自問賞盡人間美色,但初見夏姜還是驚為天人,以往的鶯鶯燕燕登時黯淡失色,目眩神離之際決定當即迎娶夏姜。
至於為何這般焦急,他卻是有計較的,只是不便與外人言道。
總教中最不缺的便是人手,天師一身令下,不消幾個時辰便將婚宴置辦得妥妥噹噹。
大紅燈籠高高掛,宋天陽今晚決意要迎娶美嬌娘。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宋天陽滿面紅光,醉眼迷離打量著夏姜。
夏姜感受到了對方極具侵略性的目光,心頭一陣灰惡。她與大腦袋一著不慎,被奸人使藥迷了,再甦醒時已到了山中,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能逆來順受靜觀其變,待發現宋天陽的心思時已然遲了,她心思機敏,聽下人的稱呼大概能猜出對方的身份,想到自己不僅要委身於一個老貨,更何況這老貨還是個邪教頭子,夏姜欲哭無淚,表面毫無波瀾,心中卻在急急轉著念頭。
宋天陽雖然說得闊氣,胡二娘也不敢漫天要價,只道:「伺候天師是老奴的福分,不敢要求什麼。」瞥眼一看,宋天陽直勾勾地盯著夏姜,臉色卻有些不耐煩,胡二娘生怕弄巧成拙,急忙道:「老奴的孫子小瓦子年齡雖小,但卻是個機靈的,若能在天師身邊侍奉,若有機緣得天師點撥一二,老奴便感激不盡了。」
宋天陽笑道:「好說好說,過幾日將你孫兒送到山上,我親自量量他的筋骨。」
胡二娘喜笑顏開,連忙應下了,識趣地退到一旁,宋天師端著四方步,慢慢走到夏姜身後:「美人兒,過了今夜你便是本教的九夫人了。日後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享之不盡,我絕不會虧待了你。」
身邊的侍女紛紛露出羨慕嫉恨的神情,夏姜從銅鏡中看著身後的宋天陽,冷冷地道:「光天化日強擄婦人,視大明律法為無物,難道不怕官府查辦嗎?」
宋天陽顯然沒有想到這看似柔柔弱弱的女子說話這般生冷,被狠狠噎了一記,訕笑道:「脾氣還不小,」裂開嘴露出複雜的笑容:「本教很喜歡。」
那笑容似乎是面對著自己心愛的玩物,夏姜身上登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強硬地道:「將我和我...弟兄放了。」
宋天陽搖了搖頭:「不放,你老老實實與我成婚,否則我殺了他!」
夏姜氣苦道:「你不是勞什子的天師嗎,自當慈悲為懷,你枉顧國法,以他人性命相要挾,算什麼狗屁出家人!」
身邊侍女臉現驚懼,這宋天師自稱彌勒轉世,卻遠不如菩薩大度寬亮,心胸狹窄錙銖必較,下人稍有差池非打即罵。卻見宋天陽仍痴迷地看著夏姜,只覺得眼前女子一顰一笑都令他如沐春風,即便生氣時也自有別致的氣韻,他也不著惱:「今日是咱們大喜的日子,夫人切勿動怒。」向侍女揮揮手:「教中兄弟都想瞻仰瞻仰九夫人的風貌,小心伺候著,少了一根汗毛本教絕不容情。」
夏姜絕望地看著宋天陽離開,侍女陪著笑臉:「九夫人餓不餓,要不要喝口水?」
夏姜忽地站起身:「都給我滾,滾出去!」
侍女們被她的惱怒嚇呆了,夏姜手腳並用推搡:「給我滾出去!」
侍女們狼狽地應付著,並不敢真的動手,夏姜氣咻咻地道:「天師說了,我是九夫人,誰敢對我不敬那便是對他不敬,想要活命的都給我滾!」
胡二娘連連招手:「快,別惹九夫人生氣,都出去!」
有她說話,侍女們如蒙大赦,紛紛向外走避,胡二娘笑道:「早這般想就對了,天師神仙轉生,跟著他...」
夏姜一抬手指向門口:「你也給我滾出去。」
胡二娘的話戛然而止,笑容漸漸變得尷尬,夏姜的身份不同早些時候,她作繭自縛又能說什麼,訕訕地退出房門。
夏姜的怒容一閃即逝,扭過頭看向梳妝檯上的剪刀。
「嘭!」房門再次被打開,胡二娘陪著笑臉走了進來:「房中生硬的東西多,怕傷著姑娘,老奴幫您收起來。」身後的侍女一擁而入,將剪刀等尖銳之物收在懷中退了出去。
胡二娘似笑非笑地站在門口:「姑娘不論渴了還是餓了,老奴便在門口守著,您只管吩咐。」
房門關閉,夏姜頹然地坐了下來,她的計劃落空了。
「不著急,不要慌,一定有辦法的。」她按捺著心頭的忐忑,小聲地安慰著自己,遠處的喧鬧斷斷續續傳來,更顯得房中的安靜,她心中忽地生起怨氣:「那臭小子平常本事大得很,救死扶傷行俠仗義,好似能幫下每個人。偏生到了我頭上,但半點指望不上。」
她抱著肩膀生了會子悶氣,又不由想到:他還好嗎,傷勢可好了,他...他究竟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