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七章 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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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天府,柳記茶點鋪,陸詩柳將兩名客人送到門口揮手作別,一名身材矮小瘦削的年輕人正抬頭看著匾額發愣,他身背褡褳風塵僕僕,似乎是遠道而來。

  陸詩柳不知他有什麼意圖,出於習慣福了福:「這位公子,可是要吃茶的?」

  年輕人的視線落回到她臉上,被她明艷姿色吸引,眼前登時一亮,拱了拱手道:「小生冒昧了,這裡不是老胡的酒肆嗎,怎麼才幾月不見竟變了樣子?」

  陸詩柳恍然大悟:「今年春天胡老哥身染疫症,雖然僥倖撿得性命,但身體已大不如前,再加上店鋪已被打劫一空,胡老哥心灰意冷,便將鋪子盤了出去。」

  「原來如此,」年輕人喃喃道:「老胡這人是個熱心腸,誰要有個難處到他這兒就是一句話的事兒,沒想到竟出了這麼大的變故,得空我得去看看這老哥。」

  陸詩柳笑道:「他要知道有人還惦記著,定然是高興的。小店新開張不久,做的一手好果子,讀書郎可願意品鑑一二?」

  年輕人望著陸詩柳姣好的面容嘻嘻一笑,長相普通的臉上泛起紅光:「姑娘長得明艷動人,玉人當前便是粗糠薄粥也會變成世間美味,小生豈有推脫之理,叨擾了。」

  陸詩柳一怔,她早先在風月場所以色娛人,逃脫苦海後沒有選擇嫁作商人婦,而是選擇自力更生,正是心中憋著一口氣,平素最厭惡的便是別人議論她的長相,這年輕人出口孟浪不偏不歪,一腳正中陸詩柳的忌諱。

  但人已進了門陸詩柳不好再說什麼,忍著氣將他讓到桌前轉身就走,那年輕人莫名其妙地看著她,不知是自己的無心之言得罪了人家。不多時果子由小二送上,獨獨不見陸詩柳,年輕人伸長脖子看了半晌,這才悻悻地挑了一塊放入口中:「好甜。」

  「陸老闆發財!」破鑼嗓音響起,川哥兒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幾名不懷好意的閒漢。

  小二變了臉色,急匆匆迴轉後廚。

  片刻後陸詩柳走了出來,擠出僵硬的笑容:「川哥兒今日不忙嗎?」

  川哥兒斜睨著陸詩柳:「怎麼,還沒進門便想趕我走嗎?」

  陸詩柳壓著火氣道:「哪裡的話,哥幾個進來坐。」

  川哥兒道:「就不進去了,那甜果子有甚好吃的,今日我是來拿頭錢的。」

  陸詩柳氣得臉色漲紅,兩隻秀拳偷偷攥緊:「沒錢,你走罷。」

  川哥兒獰笑道:「你官府里有人,當我真怕了你不成,我能天天來,他們能天天來嗎?這裡離府衙可不近,來回一個時辰,除非那官府里住著你相好,否則這條街還是爺做主。」

  陸詩柳氣道:「天理昭彰,你惡事做絕,遲早有遭報應的那一天。」

  川哥兒火冒三丈,甩手便是一個耳光,陸詩柳捂著臉向後摔去,那年輕人自從川哥兒出現便注意到了異常,一直小心觀察著,陸詩柳與對方爭執之時他便隱隱覺得不妙,如今見陸詩柳吃了虧一個箭步竄出,將陸詩柳身體托住,才沒教她摔倒。

  川哥兒得勢不饒人,又是一個巴掌甩了過來:「賤人!」

  年輕人將她護在身後,飛起一腳踹中川哥兒的小腹,川哥兒捂著小腹連連後退:「媽的,反了天了,給我砸了她的鋪子!」

  身後閒漢一擁而上,陸詩柳尖聲道:「誰都不准動!」

  川哥兒在那年輕人手底下栽了面,一拳又是打將過來,年輕人毫不遲疑地迎了上去,只是他身體瘦弱,拳腳不如氣勢,片刻後便被川哥兒騎在身上,拳頭如雨點般落下。

  陸詩柳眼見店內的桌椅板凳被閒漢推翻,杯盤落了一地,急得臉色大變:「都給我住手!」

  哪有人肯聽她的,連幾名夥計也都縮在角落不敢上前,正鬧得不可開交,門口忽地竄入一名大漢,揪住門口閒漢的脖領子一把將其扯了出去,他力氣極大,那閒漢在街上如皮球般滾動,待停下時兩眼一翻,已然暈了。

  大漢連連出手,幾名閒漢甚至來不及反抗便被擊倒在地。川哥兒瑟縮著後退:「你...你別過來。」

  大漢看著陸詩柳殷紅的左頰:「他打你耳光?」

  陸詩柳點點頭,大漢向川哥兒呲牙一笑,揮起蒲扇般的大手,川哥兒只覺得眼前一黑,腦袋帶著身體飛出,直直撞在牆上。

  從大漢出現到戰鬥結束不過眨眼功夫,武藝之高讓年輕人看呆了眼。

  陸詩柳卻是認得他的,上前見禮:「二哥。」

  一眾捕快一擁而入將閒漢繩捆索綁,段西峰將川哥兒像拎小雞崽子一般拎了起來,川哥兒耷拉著腦袋,雙眼還沒有聚焦。段西峰道:「人我帶走了,但是關不了多長日子,你把鋪子關了吧,改日我尋幾戶清白人家,同人見見面,若是有看入眼的,我幫你說合。」

  陸詩柳倔強地搖了搖頭:「我不。」

  段西峰皺起眉頭:「你要考慮你的出身,哪種生活更穩妥你不知道嗎?」

  陸詩柳眼角漸漸泛起淚花:「我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段西峰呼吸粗重,陸詩柳毫不退讓地回視著他,段西峰向門口喊道:「張弛!」

  進來的是西城兵馬司的一名校尉,名叫張弛,抱拳道:「段捕頭。」

  段西峰道:「這片是你管的?」

  張弛額頭見汗,戰戰兢兢地道:「是在下的轄區。」

  段西峰指著他的鼻子:「你媽了個巴子的,治下亂成這樣,該不該罰?」

  按說兩人分屬不同衙門,張弛不必如此怕他,但這位爺半年來憑藉紮實過硬的業務能力在京城的黑白兩道掙下好大的名聲,順天府衙與五城兵馬司的兩位台柱子董心五和劉永吉過從甚密,兩家好得能穿一條褲子,段西峰指摘之處又全在理上,張弛半句話也反駁不出,只得老老實實聽取段捕頭的訓誡。

  他誠惶誠恐地道:「段捕頭放心,在下一定知錯就改,嚴加整治。」

  段西峰扭頭看向陸詩柳,陸詩柳吸了吸鼻子:「我給二哥取些果子,順道帶給董師傅。」

  段西峰冷笑連連:「你駁我的面子,還想使喚我,哼哼。」拎著川哥兒揚長而去。

  那躺在地上的年輕人目瞪口呆地看著來去一陣風的段西峰逐漸消失了身影,陸詩柳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起來吧,沒有本事還想強出頭,你這頓打挨得不冤。」

  那年輕人費力地站起身:「我叫胡應真,今年十九歲,還未婚娶,還未請教姑娘芳名。」

  登徒子——這種角色陸詩柳昔日在青樓里見得多了,心中已對他下了定義。

  沒好氣地攤開手掌:「梅花糕、馬蹄糕各一份,合計八文,公子把錢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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