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焱不會拳腳功夫,陣中顯得慌亂與無措,這一切老武都看在眼裡,渾沒想到這小子膽敢傷人,腹間猛地一痛,那匕首已直直扎入他的小腹。
但眼前的老三更為棘手,是以仍牢牢地壓住鐵尺,右腿彈起踢向王焱,後者只覺得好似被一頭猛獸撞中,哎喲一聲跌飛出去,他也是個倔強的小子,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再次撲向老武,這次刀尖所指卻是老武的咽喉。
福生驚得魂飛魄散,不顧一切地飛身來救,追到王焱身後迅猛地遞出一刀,老武驚道:「留他性命!」
福生收勢不及,一刀直直扎入王焱後心,王焱慘叫一聲身體猛地抽搐,向前撲倒。老三又驚又怒:「少爺!」
老武手腕一轉鐵尺滑出,兜頭便是一記狠的,老三眼前一黑摔倒在地。群廢炸了鍋,齊聲吶喊:「少爺!」紛紛撲向福生,而福生早已嚇得呆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一動不動的王焱,老武縱身一躍擋在他身前,七八柄鋼刀隨即遞了過來。
杜奎海奔到後門口,眼見老武深陷重圍,急聲道:「統統拿了!」
捕快們如狼似虎撲了上來,兩下合圍終於將悍匪一一治服,按壓在地繩捆索綁。
白如冬慢慢走到牆角,將王焱翻轉過來,只見這孩子二目圓睜,已然死透了。一瞬間的寒意讓白如冬通體冰涼,王南松只有一子,向來視為掌上明珠,如今他意外身死,日後的麻煩可就大了。
他忽地轉過頭看向杜奎海,目光中帶著一絲惱怒,他噌地站起身來,快步走向杜奎海,胸前劇烈起伏:「師傅,這是你真正的目的?」
杜奎海嘆了口氣,這並不在他的計劃之內:「那孩子的死是個意外,今日雖沒抓到王南松,但對於應天府仍是大獲全勝,相信洪府尹和馮推官定然是滿意的。」
白如冬雙拳緊攥,杜奎海毫不畏懼地看著他,兩人之間充滿了劍拔弩張的氣氛,捕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明明一場勝利在前,兩人為何卻是這番表情,卻也不敢多問。
穀雨原本站在後門口,此時卻忽地走了出來,慢慢站到杜奎海身後站定。
白如冬冷冷地打量和他:「此事與你無關。」
穀雨淡淡地道:「師哥,有事回去說。」
白如冬左右環視,見捕快們正滿臉疑問地看著自己,更遠處則是被驚動的行人,三五成團,竊竊私語。他哼了一聲,快步離去。
老武將福生架起,關切地道:「有沒有傷到哪裡?」
福生好似要哭出來一般:「師傅,我殺人了。」他的目光自始至終沒有離開王焱,鮮血在刺眼的陽光中更加鮮紅。
老武強迫他扭過頭:「你是為了救師傅,這不能怪你。」
福生喃喃道:「我殺人了,我殺人了...」對老武的話充耳不聞,老武嘆息一聲,將失魂落魄的福生推離現場。
人群的後方,紙包掉落在地,桂花糕散落一地,王南松雙目赤紅地看著巷子中的一幕,倒在血泊之中的愛子,垂頭喪氣的夥計,忙碌的捕快以及滿臉陰沉的白如冬,眼淚簌簌而下,喪子之痛讓他幾乎忍不住要衝將出去與鷹爪孫拼命。
但他能在市井之中隱藏身份數年之久,還能屢屢作案得手,其定力非常人所能比,仇恨的目光盯著福生和白如冬,咬著牙快步離去。
「杜捕頭,快來!」一名捕快慌裡慌張地從院中沖了出來:「有發現。」
皮貨架子被推開,隱藏在下方的窖井露了出來,解開井蓋一股難聞的氣味涌了上來,杜奎海提鼻子聞了聞:「便溺的味道。」從懷中取出火摺子點燃,順著木梯走了下去,穀雨跟在他身後,兩人落到地面,舉起火摺子四處查看,幾張木床上被褥凌亂,空無一人,食物雜亂地擺放在床頭,角落中則是馬桶,雖然蓋著木蓋,但陣陣惡臭正是來自於那裡。
「看來這裡正是囚禁女子和孩子的地方。」穀雨沉聲道。
杜奎海點點頭:「可惜都不在了。」
那種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穀雨拳頭攥緊,每當面對這種場面的時候他總會感到陣陣心悸,仿佛是一種病,他壓抑著情緒,淡淡地道:「總會抓到的。」
杜奎海強調道:「必須要抓到,」他忽然轉過頭,明亮的火苗讓穀雨眯起了眼睛,杜奎海打量著他:「你都猜到了?」
穀雨道:「只猜到了一點,也不知道對不對。」
狹窄而昏暗的窖底,兩個男人試探著彼此。
杜奎海笑道:「不常說話的傢伙是不是想的多?」
穀雨淡淡地道:「不過是無用之功。」他一向對自己這方面的能力很自信,但當他發現什麼也改變不了的時候,反而開始痛恨甚至厭惡自己,猜到了又如何呢?
杜奎海道:「說不好,若能救應天府中無辜的孩子婦人,剷除奸佞之輩那便有用。」
穀雨心中一動,但仍堅持道:「我只是個後知後覺的傻子,到頭來只會給別人添麻煩。師叔,應天府人才濟濟,輪不到我出手。」
杜奎海流露出失望的表情,穀雨主動陪他下窖井,已經說明他有了自己的判斷,但也僅限於此,對於他的邀請穀雨拒絕地很徹底。
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上去吧。」
王記皮貨行的收尾工作仍在繼續,除了負隅頑抗的人之外是否還有漏網之魚,無辜工人的安置都需要處理,杜奎海對白如冬道:「你隨我來吧。」
白如冬已經恢復如常,垂著眼瞼:「是,師傅。」
和碩飯莊的二樓,眼看杜奎海一班人到來,馮推官勃然大怒:「老杜,怎麼計劃的?壯班將人趕出來,卻不見了你們的蹤影,逼得壯班滿街抓人,他們會抓人嗎,啊?」聯想起方才壯班的狼狽以及百姓的鬨笑,馮推官怒火更盛:「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交待,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杜奎海明顯早已準備好了說辭,不慌不忙地解釋道:「馮推官有所不知,那最先被驅趕出來的嫌犯我們並沒有捉拿,而是尾隨其尋到了老巢。」
「哦?」馮推官的怒火一瀉千里,轉而代之的是興奮,他噌地站起身:「怎麼樣,有什麼收穫?!」
杜奎海拱手道:「如冬全盤指揮,讓他說說吧。」
白如冬一愣,臉色變得鐵青,馮推官興奮地在他肩頭一拍:「好小子,有你的,快詳細說給本官聽聽。」他是文官,對於打打殺殺向來看不在眼裡,此時的興奮完全因為看到另一樁功勞唾手可得。
穀雨隨老武站在兩人身後,他能感受到白如冬的情緒波動,不由向杜奎海靠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