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公和鄒念文緊緊護在他左右,防止他有所閃失,鄒念文隨他進了府門,府中的混亂讓他眉頭緊皺,江湖賊寇與兵丁戰在一處,殺得難分難解,廂房中、池塘邊隨處可見廝殺的身影。
朱常洛冷眼看著:「一群牛鬼蛇神,也想染指皇家財物,郭丘!」
郭丘抱拳:「殿下。」
朱常洛:「不要放過一人,給我殺個乾乾淨淨!」
郭丘凜然應道:「得令!」轉身看向身後,士兵齊聲呼喝,繞過朱常洛及郭丘幾人如潮水般湧向院子裡。
「殿下,他們往那個方向逃了!」士兵指著樹林的方向。
朱常洛二話不說,撒腿便向密林中追去,鄒念文皺緊眉頭,伸手攔道:「殿下,小心了。」
朱常洛不耐煩地甩脫他的手:「混帳東西,再攔我去路殺了你!」
鄒念文一驚,慌忙縮回手,王公公幸災樂禍地看著他,隨著朱常洛揚長而去。那個曾經無比熟悉的背影,如今看來多少帶著些癲狂,讓鄒念文既感到陌生,又有一絲害怕。
朱常洛手提利刃走得飛快,恨不得下一刻便將朱常洵那顆腦袋砍下來,郭丘見他鑽入樹林,連忙揮手命兵卒先一步沖在他身前以防不測。
這座府邸空置有些年頭,雜草長得齊腰深,如今已被凌亂的腳步踩得東倒西歪,兵卒如洪水過境,穿過粗壯的樹木向另一側搜去。
鄒念文緊緊地靠在朱常洛身後衛護他的安全,而後者情緒激動,絲毫沒有注意到他。便在此時,頭頂一顆茂盛的樹上忽地躍下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朱常洛撲來!
朱常洛聽得樹梢枝葉嘩啦啦地響個不停,抬頭望去只見一團黑影迎面而來,嚇得他尖叫出聲萎縮在地,手中的寶刀棄之於地。
鄒念文一把將他拽了起來推向郭丘,肩頭猛地一痛,已中了對方的埋伏,他應變奇快,急忙撤步閃身,同時右手快捷無倫地揮出,那刺客不得不變招回防,兩把鋼刃在空中猛烈撞擊,只聽鐺地一聲脆響,兩人一觸即分,那刺客輕飄飄落在地上,朱常洛看得分明,從郭丘的身後走出,咬牙切齒地道:「陸忠!」
那刺客正是陸忠,他保持著攻擊的姿勢面向朱常洛,一陣微風吹過,枝葉搖動發出嘩啦啦的聲響,自樹上跳下數十名身著戎裝的兵卒,皆是陸忠帶來的禁軍。
郭丘的人馬驚慌失措,隊伍中出現了騷動,原因在於他們見識過這群人的厲害,作戰勇猛武藝高強,人人皆可以一當百。
朱常洛臉色鐵青:「你為何謀害本孤?!」
陸忠面無表情地道:「殿下倒行逆施罔顧人倫,末將請您迷途知返,不要一錯再錯!」
朱常洛哼哼冷笑:「晚了,府中千餘將士皆是我的人馬,朱常洵如今已經是瓮中之鱉,今天他必須要留下命來。」
陸忠道:「那就別怪末將不客氣了,」話到此處,他也知道朱常洛不會輕易罷手,忽然高喝道:「眾將士聽令,緝拿朱常洛!」
戰事一觸即發,喊殺聲響成一片,陸忠猛地向朱常洛撲來,鄒念文竄到他面前攔住去路,兩人沉默地打在一處,郭丘引著朱常洛向前走去,朱常洛不忘回頭囑咐:「陸忠一部既然了解事情原委,那便留不得了,不准留下一個活口!」
郭丘低聲向親兵交待下去,拆出一半兵力聽命鄒念文,只有這樣他才有把握。
陸忠攻勢如猛虎,卻遲遲突破不了鄒念文的防線,作為皇長子的侍衛長,鄒念文的武藝不在他之下,雖然心急如焚,卻也只能看著朱常洛在一眾士兵的簇擁下走進密林深處。
穿過密林眼前豁然開朗,原來是一個小廣場,廣場之上服色各異的人馬打做一團。江湖悍匪、郭丘的人馬、陸忠的人馬,彼此之間互不相識,卻不妨礙眾人刀劍相向。
陸忠在府中苦尋無果,唯一的成果便是將自己人聚集起來,略略一數能夠參與戰鬥的不足百人,即便如此陸忠卻已有了底氣,他被此處的喊殺聲吸引來,恰好遇到郭丘的人發瘋一般沖入密林,他心思電轉,情知其中必有蹊蹺,領著人探入密林,那跑在最前被人瘋狂追逐的朱常洵落入他眼中,此時的他才終於確信這位三殿下正是朱常洛甘冒奇險也要拿下的目標。
定睛再看,那護在朱常洵身邊的高大身影他也認得,正是不久前助他突破殺局的漢子,幾乎沒有多想,陸忠立即率人沖了上去,追兵毫無察覺之時他便突下殺手,悍匪及士兵一視同仁,盡皆以刀劍招呼,一時間死傷者無數。
他正打算乘勝追擊,那追在前方的士兵忽地叫囂起來:「還不投降,大殿下馬上便到!」「負隅頑抗,只會死得更慘!」
陸忠攸地停下腳步,呼呼喘著粗氣,身邊人道:「將軍,怎麼不追了?」
陸忠急急思索著,沉聲道:「李准,你領一支人馬前去支援,決不能叫三殿下出事,其餘人跟我走。」領著人轉身向原路跑回。
那叫李準的答應一聲,囑咐手下:「弟兄們,跟我來!」
再想出其不意搞偷襲可就沒機會了,追擊之人也發現了身後這支人馬,當即便有人殺了過來,李准道:「不要纏鬥,儘快趕到三殿下身邊!」
手下領命:「是!」拉開散兵線迎頭沖入敵陣,陸忠治軍甚嚴,對麾下兵馬要求令行禁止,他所攜帶出宮的這支人馬皆是精銳,拳腳了得行動果敢,迅速從人海中突破而來,段西峰見了大喜,高聲叫道:「這是哪家的弟兄,真乃神兵天降!」
三人已被追得筋疲力盡,身上鮮血淋漓,朱常洵更是跑得面如土色衣冠不整,李准將朱常洵護在身後:「殿下莫怕,標下乃是陸忠將軍麾下,前來護你周全!」
朱常洵倉皇地連連點頭:「如此甚好,多謝將軍...」
弦木已到強弩之末,嘶聲道:「跑,跑...」
要往哪裡跑呢,段西峰游目四顧,發現遠處有個舞台,台面高闊,台子上木架東倒西歪地任意堆砌在一角,後方則是高聳的院牆,朱常洵順著他的眼光望去:「那處是戲台子。」
段西峰咋舌道:「到底是皇帝的兒子,家中便能聽曲。」
李准領著人馬一邊面對窮凶極惡的追兵,一邊沒好氣地道:「廢什麼話,還不趕緊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