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計劃

  阿彩,這個異域女子,竟然在整件事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

  聯想到她的嬌俏可愛單純開朗,穀雨怎麼也想不通她親身參與到這一場禍國殃民的陰謀當中,倒寧願相信這女孩有自己的苦衷。

  繩索綁得極緊,陳鐸的指頭摳得青白,繩索不見半點鬆動,不禁急得滿頭大汗,忽地瞧見地上被他拋棄的石頭,心中一動,將那石頭撿了回來,利用尖利的邊緣磨動繩索。

  反而作為當事人的穀雨卻幫不上一點忙,他腦筋急轉前因後果已串得明白,忽地問道:「你還沒說如何跟到此處的?」

  陳鐸頓了頓,他低頭繼續著手中的工作:「我傾倒藥渣回來,正巧碰上王公公與陸忠將軍產生激烈的衝突,而門外的小太監卻悄悄跑出,我見他鬼鬼祟祟行蹤詭異,生怕有人對...對殿下不利,這才悄悄跟了上去,又撞見他與郭丘低聲耳語,隨後郭丘面露慌張,我便懷疑上了他,一路尾隨這才發現了你。」

  穀雨笑道:「你這一路詭譎,所遇皆是兇險,偏生你手無寸鐵,竟還有這樣的膽魄,晚輩佩服。」

  陳鐸沒好氣地道:「都這時候了還有心思說笑,你的膽子也不小。」

  穀雨笑容收斂,忽道:「你說王公公與陸忠起了爭執,究竟是何事?是他兩人的爭執嗎,還是大殿下與陸忠起了衝突?」

  陳鐸兩手一抖,想也不想便道:「放肆!大殿下性情仁厚,陸忠又是聖上身邊忠心耿耿的禁軍統領,兩人怎麼會起衝突,你不要胡說八道!」此時的他聲色俱厲,卻連自己也說不清楚究竟想要否認什麼。

  穀雨從他的反應中卻已有了答案:「連陸忠也開始懷疑他?陳太醫,你究竟有沒有想過這一場禍及京城的疫病幕後主使便是這位仁厚的殿下呢?」

  陳鐸氣得將手一撒:「就你話多,我不救了。」

  穀雨此時表現出了一種魯莽的直率,仿佛陳鐸不救他也沒所謂似的:「大殿下料到太醫院會來人醫治,為了掩人耳目故意以身涉險,就連你也被矇騙過去。待你不注意時,將真正療毒的方子混在那藥罐之中餵給他喝了,如此神不知鬼不覺,旁人只以為你醫術高超,卻不會懷疑其中的貓膩。」

  陳鐸氣得臉色漲紅,渾身打著哆嗦,也不知是氣惱還是恐懼,他慢慢繞到穀雨對面,忽然覺得這人討厭極了:「你說話可是要負責任的,隨意污衊殿下,我可以將你抓入獄。」

  穀雨冷靜地看著他:「可以,等我說完你便抓我入獄。」

  「你...」陳鐸氣道。

  穀雨道:「我是一名捕快,即便沒有真憑實據我也可以合理懷疑。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出現的兇犯,」他的表情忽地兇狠起來:「只要他觸犯王法,天王老子我也抓!」

  這句話說完,穀雨變得殺氣騰騰,目光如同銳利的刀鋒一般,陳鐸為他氣勢所攝,竟然說不出話來,穀雨平日裡老老實實本本分分,帶著少年人的稚氣與羞赧,此時卻如一頭擇人而噬的獵豹,陳鐸嚇得心中砰砰直跳,掩飾道:「你既無真憑實據,又何苦難為殿下?」

  穀雨道:「其實你心裡也在懷疑是他對嗎?」

  「我...」陳鐸猶豫半晌,緩緩開口道:「大殿下不是幕後主使,也不能是幕後主使。」

  穀雨皺緊了眉頭道:「為什麼?」

  「因為他是皇長子,是將來要繼承皇位的人。」陳鐸看著他:「陛下聖心獨裁遠長親幼,置祖宗禮法於不顧,朝堂大臣自然不肯答應,兩廂纏鬥多年,大好時光因為內耗而流逝,大明內憂外患之際,朝堂之上君臣離心離德,國土風雨飄搖,只有大殿下確立了儲君身份才能讓這些無端的爭鬥偃旗息鼓,大明才有來日希望。」

  陳鐸既有官家身份,又常年出入禁宮,知道得甚至比朝廷官員還要詳細,穀雨腦筋飛快轉動:「親幼?說的是三殿下吧。」

  陳鐸道:「不錯,貴妃娘娘得陛下恩寵,愛屋及烏連兒子也成為陛下的心頭好,只是...只是兩母子恃寵若嬌,竟漸漸生了旁門心思,幻想有一日能登基坐殿,兩人雖不曾明說,但對陛下曲意逢迎,爭寵示好,可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穀雨不期然想到去年的那個晚上,朱常洵無端遇襲,府門前好一場惡鬥,也是在那場戰鬥中他永遠地失去了五哥方偉,他收拾心情道:「這是皇帝家事,朝臣又何苦緊緊相逼,不論誰坐金鑾殿都姓朱。」

  「放屁!尋常百姓家裡還講究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陳鐸眉毛立起來:「大明律例清楚地寫道:『凡嫡庶子男,除有官蔭襲,先盡嫡長子孫,其分析家財田產,不問妻、妾、婢生,止依子數均分』,何況是帝家,廢長立幼有違祖制,更是為了解決權位和財產的繼承與分配,穩定社會的統治秩序,歷史上因為這種事鬧得天下大亂的還少嗎?」

  他說的話穀雨似懂非懂,但在盡力消化:「所以若大殿下早被立為儲君,大勢已定,兩位殿下便不會再起紛爭,陛下那邊也不會再與朝臣置氣,大明便可恢復寧靜是嗎?」

  陳鐸露出了孺子可教的表情:「正是此理。」

  穀雨又道:「可是立了儲君便不會廢黜嗎,君臣相爭多年怨氣叢生,忽然間心中便沒了芥蒂嗎?」

  「唔。」陳鐸被噎住了,他氣急敗壞地抬起手指,指頭都快戳到了穀雨的臉:「你一個小小捕快哪裡懂得這些道理,總之想要天下安寧乾坤清朗,大殿下便不能出現任何亂子。」

  穀雨很平靜地看著他:「我只是一個小捕快,不懂那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是他害得全城百姓無辜身死家破人亡,他犯了錯我就得抓他問法,殺人償命欠債還錢,陳太醫,尋常百姓都懂,憑什麼他就可以逃避律法懲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