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看了周圍一眼:「不錯,是我的刀。」
周圍又道:「你是巡捕營的人?」
那人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他說話硬聲硬氣,眼神鋒利,充滿敵意地回視著周圍。
周圍摩挲著手中的匕首:「如果你是巡捕營的人,出入必有腰牌,呂江,搜他的身。」
那人道:「你敢?!」
龐韜與小孟擒住他兩臂,呂江伸手在他周身上下搜索,自他腰間取出一塊腰牌,得意地一笑,扔給周圍,周圍伸手接過,低頭看了一眼,那腰牌上寫的是:巡捕營參將。
「嚯,官兒不小。」周圍有些吃驚:「怪不得呂江制不住你,敢情是位武藝高強的將軍。」
呂江奇道:「頭兒,你是如何知道他是巡捕營的人?」
周圍道:「方才小孟聽到的動靜八成是這人在左近徘徊發出的聲音,若是尋常人家趁亂尋仇,以他的身手早該得手了事,反而在營盤附近逡巡,再加上他身板挺直身強體健,若不是巡捕營的人便是想去巡捕營找麻煩。」
呂江拍拍那人的臉:「遇上我們頭兒算你倒霉,」話未說完皺起眉頭,狐疑道:「你是巡捕營的參將,為何不入營,三更半夜在營盤附近徘徊是何道理?」
「此事與你無關,」那人道:「既然知道我是巡捕營的人,那就趕緊放了我。」
呂江搖搖頭:「我們是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不巧碰上了也只能算你倒霉,除非你老實交代,否則...」在脖子間比了個威脅的手勢。
那人不為所動,定定地看著呂江,呂江的威脅如重拳打在棉花上,不禁有些尷尬,周圍走上前在他腦瓜上拍了一記:「先別管他,查探得如何?」
呂江揉著腦袋,齜牙咧嘴地道:「正如您所料,巡捕營外松內緊,便連營外也有兵丁巡邏,根本找不到突破口。」
周圍眉頭皺成了一團,王立琦既然能進巡捕營,必定是與營中人早有勾連,王立琦一夥謀劃甚大,此人必定職級不低,所以他早先便拒絕了龐韜的提議,堅持暗中查探,只是深入營盤談何容易?
龐韜道:「轉眼便要天亮了,王立琦那廝若是不出來,咱們再找不到入營的法子,說不定他的陰謀早該得逞了。」
呂江氣惱道:「蠱毒肆虐,再耽擱下去會有更多百姓身死,咱們明明知道罪魁禍首身在何處,偏生毫無辦法,真真氣死人也。」
氣話說完,問題還是沒有解決,轎廂之中陷入了沉默。
「興許,我能幫你們。」說話的是躺在地上的那人,捕快們紛紛將目光投向了他,周圍湊到他面前:「你幫我們?」
「對,只要你們躲在這馬車之中不露面,我就可以帶你們進去。」
周圍笑了笑:「兄台善心大發,做弟兄的不是不信,只是你都要尋巡捕營的麻煩,又怎麼會好意幫我?」
那人眼中瞳仁陡縮,不期然被周圍點破了心事讓他驚慌失措,強自鎮定道:「你在胡說什麼,我聽不懂。」
周圍從他的反應中印證了自己的猜測,直勾勾地盯著他,那人被盯得渾身不自在,腮幫子突突地抖個不停,雙眼迴避著他的視線,這一來就連小孟這樣的新瓜蛋子也看出了破綻,奇道:「頭兒,他當真要做壞事,你是怎麼發現的?」
周圍道:「呂江與他在黑暗中交手,他是為了避免招致巡捕營的注意,而這人也是一樣的心思,可他是巡捕營的人,竟還要忍痛不呼救,動機可就不簡單了。」
小孟哦了一聲,恍然大悟道:「原來您一早便懷疑他了?」
周圍將那把匕首舉到那人面前:「這把匕首刀身細長,並非軍中配備,你將其藏於袖中,本意是想瞞過他人藉機行刺是不是?!」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那人像見了鬼似地圓睜二目看著周圍,想不通面前這粗獷的漢子怎麼會有如此縝密的心思,而周圍面沉似水,指著自己渾身的血污:「知道這傷是怎麼來的嗎,別人不敢動手,我是真的會殺人,所以不要試圖愚弄我,更不要試圖對我說謊,否則...」
那人嘴唇劇烈地哆嗦著,雙目通紅,忽地落下淚來。
呂江被他打敗,心中憤憤不平,此時見他落淚,自然不會放過奚落的機會,裝作訝然道:「怎麼嚇成這樣?」
龐韜向他瞪了一眼:「閉嘴!」
呂江吐了吐舌頭,不敢說話了。
「我並非害怕,只是心中痛苦不堪,難以自禁。」那人哽咽道:「內子與上司私通,這倒霉事竟被我遇上了。是,我想殺人,我要殺了薛仁泰!」這句話說完情緒徹底失控,淚水止也止不住。
周圍吩咐道:「扶他起來。」
龐韜與呂江一人架著他一條胳膊,將他從地上拖起,那人雙手捂臉嗚咽作聲,眾捕快見他一條七尺漢子哭得傷心欲絕,心中難免戚戚然,周圍疲憊不堪,坐到那人身邊,待那人哭聲漸止,大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內子與我成婚多年,一向和和睦睦恩愛有加,那時我只是一名把總,官職雖不高,但生活倒也美滿快樂。兩年前巡捕營破獲一起大案,提督薛仁泰受到聖上嘉獎,欣喜之餘設宴款待參與案件偵辦的巡捕官,更邀請家眷親屬列席同樂,也就是在那一夜薛仁泰第一次見到內子。」
周圍向小孟指了指,又指了指轎簾的方向,揮手將火摺子熄滅,小孟會意地挪動到門口,小心地揭開轎簾向外觀瞧。四下里一片黑暗,那男子的講述仍在繼續:「不久之後,通州鬧匪,我受命前往偵辦,三個月不辭辛苦將案犯拿下,薛仁泰親自嘉獎,將我升為千總,並在府上設宴款待,並囑咐這是一次家宴,私下交心。我那時尚不知他存的齷齪心思,以為他對我起了籠絡之心,便帶著妻子欣然前往。」
呂江哼道:「那也是你利令智昏,他堂堂一個提督,為何要屈尊與你結交,又為何讓你帶上媳婦兒,你若是清醒警覺,也不至如此。」
龐韜聽他說得難聽,用手肘輕輕碰了碰他,示意他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