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窺探

  伴隨著腳步聲響起,郭丘那張焦急冒火的臉龐從照壁後露了出來,穀雨連忙矮下身子躲在石後,郭丘並沒有察覺,風風火火地穿牆過院,剛邁進月亮門,陸忠已聞訊趕了過來:「怎麼回事?!」

  郭丘哭喪著臉:「陸將軍,府外又來了一夥江湖人,對於我等示警置之不理,上來便是喊打喊殺。」

  「然後呢?」陸忠陰沉著臉。

  「然後...」郭丘理所當然地道:「我就過來找您了。」

  陸忠恨鐵不成鋼地看著他,郭丘眼巴巴地回視著他。十王府作為聖上的子嗣成長的地方至關重要,甚至帝國未來的君主也將從此產生,卻偏偏交在了這個膽小怯事糊塗頭頂的人身上,陸忠氣得太陽穴突突跳個不停,運了半天氣才道:「愣著作甚,還不快帶我去!」

  「哎哎,是!」郭丘轉身便走,陸忠看著聚攏在身邊的禁軍:「檢查武器裝備,綠林人下手狠辣,刀刀致命,咱們禁軍久在帝側,大多數沒真刀真槍幹過,日常訓練習慣留手,為的是照顧對練的同袍。可這一習慣今夜卻要不得。」

  方才折損令他耿耿於懷,稍加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問題,開戰前特意叮囑手下,禁軍們齊齊點頭,陸忠狠狠地道:「給今夜不殺得血流成河難以震懾宵小,都記住了給我往死里打!」

  「是!」低沉的回應,整齊劃一。

  穀雨從假山後探出頭,望著陸忠領著人風風火火地向院外走去,直到最後一名士兵消失他才長舒了口氣,當下不敢耽擱縱身撲上牆頭,直直地平趴在牆頭,只有腦袋朝向院中,隨時觀察著眾人的反應。

  禁軍走得一乾二淨,院中僅餘府內一干下人,彼此交頭接耳,全然沒了方才的整肅。穀雨巴不得他們聊的越盡興越好,他兩邊身子懸在空中,僅胸膛小腹兩腿踏實地貼在牆頭,僅靠腳步蹬地兩手交替扒牆才能緩慢前行。所幸院中的下人並未注意到他,任他爬到牆尾暗處,再往前去便是正房旁的甬道,不虞有人發現。

  穀雨輕飄飄地落了地,順著甬道向房後摸去,那股臭味愈加濃烈,穀雨知道找對了對方,摸索著再往前走,竟隱隱有粗重的呼吸聲,他一下子警覺起來,身體貼在牆邊向後看去,離得不遠卻是柴房,那臭味正是從柴房後方傳來的,他快步摸到柴房邊探頭看來,迎面卻是個碩大的長毛腦袋。

  「唔!」穀雨嚇了一跳,定睛細看原來是匹駿馬,原來他已摸到了馬廄。馬廄收拾得緊趁利落,馬槽乾淨整潔,槽旁三匹駿馬倚著打瞌睡,見到生人靠近,馬匹鼻孔放大,打了個響鼻。

  穀雨不欲驚擾,圍著馬廄轉了一圈沒看到異狀,正想抽身離去,瞥眼看到馬廄深處停著一輛裝飾豪華的馬車,他知道那定然是朱常洛的座駕,只是馬廄中逼仄,為何要藏在深處,若想方便主人出行不應該擺在更方便的位置嗎?

  他心中一動,小心地繞過三匹駿馬慢慢地摸索過去,輕手輕腳地爬上了馬車撩簾鑽了進去,一股淡淡的麝香迎面而來沁人心脾,他自懷中抽出火摺子引燃,舉在手中四下觀瞧,車廂之中寬敞大氣,五六人身處其間想來也不會覺得擁擠,陳設用物鑲金嵌玉極盡奢侈。

  他找了半天一無所獲,不禁心中泄氣,連日奔波早已累得精疲力盡,此刻連唯一的線索也斷了,越是越是氣惱,一屁股坐在地上,發出咚地一聲響。

  「嗯?」那響聲空洞,登時引起了他的注意,翻身站起屈指在地板上敲擊著。

  咚,咚,咚。

  他的臉上露出了沉思的表情,食指在地板上摳動著,片刻後指肚上感到突起的邊緣,手指加力將木板提在手中,露出兩具四肢交疊的屍首。

  穀雨一顆心劇烈地跳動著,朱常洛果然有問題!

  他平復著呼吸,將其中一具屍首扳正,只覺得眼前這副面孔十分眼熟,想了半天忽地想起此人正是那日與趙銀環在積水潭糧船之上對峙的弓箭手,怎麼會在此,他將另一具屍首腦袋扳了過來,正是另一名弓箭手!

  最後有這兩人的消息是得知趙銀環與船上所藏的鄒念文棄船逃脫,此後雙方再未照面,怎麼卻出現在了十王府,兩者明明八竿子打不著,卻偏偏又突兀地連接在一起,穀雨徹底懵了。

  大腦飛快運轉,卻怎也理不出個頭緒,一陣風來將火摺子吹得忽明忽暗,他小心地用手掩住,待那陣風過去他忽然醒覺,自己在車廂里待得時間夠長了,連忙將木板合上,最後確認了一遍確已嚴絲合縫,這才吹熄火摺子小心地退出車廂。

  還沒等他喘口氣,身後有人忽地在他肩頭拍了一記,拍得雖輕對於穀雨卻不吝於雷擊,毫不猶豫地回身揮拳打去!

  阿彩端著飯菜回到屋中的時候,棒槌已沉沉睡去,趙銀環抱著肩膀倚在床頭髮呆,兩名守衛疑惑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阿彩若無其事地揚了揚手中的托盤道:「灶房火滅了,飯食也沒了,這些都是現做的。」

  那撲面而來的香味讓守衛也不禁咽了咽口中的唾沫,擺擺手:「進去吧。」

  棒槌吸了吸鼻子,睜開了眼睛:「什麼東西這麼香?」

  趙銀環下了床,笑道:「你那狗鼻子倒是靈得很。」從阿彩手中結果托盤擺在床頭,戲謔地看著棒槌:「最後一頓了,吃嗎?」

  阿彩揀了把凳子放在正朝門口的牆根坐了下來,看著遠處的夜空陷入了沉思。

  棒槌梗著脖子:「吃,又不收錢,為何不吃?」抓起筷子吃得狼吞虎咽汁水紛飛,他倒不是故意為之,這幾天身陷昏迷滴水未進,當真餓得緊了,趙銀環雖然腹中同樣飢餓,吃相卻比他斯文得多了。一個饃饃下肚,他端起水碗飲了兩口,將那水碗抄在手中,拇指摩挲著碗沿,抬眼向正在發呆的阿彩道:「你有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