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還認得我嗎

  穀雨出了寺門,站在石階上舉目四望,此時那伙閒漢正氣急敗壞地向遠處走去,四周圍觀的百姓紛紛讓開道路。阿彩等得著急,從那食肆中探出腦袋正向石階上望來,兩人四目相對,穀雨面紗罩面,阿彩沒有認出他來。

  穀雨的眉毛卻攸地挑起,那少女嬌媚可愛,似乎在哪裡見過,腦海中急急思索,模糊的印象漸漸清晰,銀鉤賭坊前那名被陳九成劫持的少女,那時記得她是與兄長兩人遊街,不巧遇到了這樁不幸,陳九成死後兩人也不知所蹤,沒想到卻在這裡見了面。

  他這般想著,快步走下了石階,徑直向食肆的方向走來。

  阿彩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神情中充滿了慌亂,更多的則是戒備。穀雨在離她還有幾丈遠的地方將面紗解下,笑道:「還認得我嗎?」

  阿彩一怔,但她很快認出了穀雨,欣喜道:「小哥哥,怎得是你?」

  穀雨被她的稱呼弄得一愣,眼前的女孩明媚如春光,南方的口音軟軟糯糯:「說來也巧,我正在此處尋人,沒曾想卻遇到了你,還沒請教姑娘芳名?」

  「叫我阿彩吧,你的傷好些了嗎?」阿彩注視著穀雨越走越近的臉龐,仿佛又回到了那天,他為了保護自己身受重傷的那一刻,心中涌過一陣暖流。她快步從食肆轉出,走到門口與穀雨站了個對面。

  穀雨擺了擺手:「好多了。」

  他是阿彩在這城中為數不多美好的記憶,看到他阿彩的情緒仿佛輕鬆了不少:「那日匆匆別過,還沒來得及感謝小哥哥的救命之恩。」認真地向他福了一福,這是漢家女子的禮節,鄒念文教過她,今日還是她首次做來,生疏間又帶著淡淡嬌憨。

  穀雨好笑道:「我是順天府的捕快,救人乃是天經地義,你哥哥呢,當下街上可不太平,怎麼就你一人出來?」

  阿彩聽他自稱捕快,神情忽地一凜,抬起頭看向穀雨,穀雨見她原本笑意盈盈的臉上忽地變得一團煞氣,不禁嚇了一跳,正要出言相詢,忽見她身後人影一閃,穀雨下意識地後退閃身,一名年輕男子擋在了阿彩身前,虎視眈眈地看向自己。

  穀雨眯起了眼睛打量著他,胡佳偏頭問向阿彩:「他是什麼人,你不是說等的人是...怎麼是個男子?」

  他身材高大,將阿彩擋了個嚴嚴實實,阿彩的聲音自他身後傳來:「他是府衙捕快,我們曾見過一面。」語氣淡漠,與方才判若兩人,穀雨疑惑地看向胡佳身後,但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阿彩並沒有再露出臉來:「時候不早了,我們該回去了。」

  胡佳點點頭挪動腳步,始終面朝穀雨,見阿彩頭也不回地走出丈余,正要準備跟上,穀雨忽道:「這位兄台,你們在等什麼人?」

  胡佳腳步一滯:「等一位故人,官爺不認得的。」

  穀雨冷冷地道:「那位故人可是叫陸詩柳?」

  話音未落胡佳驀地瞪大了眼睛,便是阿彩也停下了腳步扭頭看向穀雨,從他嘴中聽到這個名字讓她微微有些失神:「你,你怎麼...」

  胡佳的臉色猛然變了,他大喝一聲:「快跑!」右手摸向腰間,短刀脫鞘而出,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凌厲的弧線直奔穀雨的面門而來。

  穀雨早就防備著他出手,見他突下殺手手腕一翻已將短刀抓在手中舉刀迎駕。耳輪中只聽得鐺地一聲脆響,兩柄刀刃結結實實地撞擊在一起。

  這聲脆響讓仍處在怔忪的阿彩瞬間回過神來,她的臉色糾結萬分,拔腿向遠處跑去。

  穀雨沒想到那叫阿彩的姑娘竟然便是自己苦尋良久的賊人,心中的震驚一點不比阿彩少,眼前的胡佳短刀翻飛,耍得虎虎生風,穀雨不敢再分神,雙方拆了十餘招,穀雨瞅准機會飛起一腳將胡佳踹翻在地。

  胡佳倒飛而出跌倒在地,不等起身穀雨已飛撲而至,胡佳嚇得大驚失色,情急之下手中短刀化作匹練,脫手而出直奔穀雨面門而來,穀雨身處半空陡見暗器忽至連忙扭身躲避,短刀擦著小腹飛出,一陣刺痛襲來,穀雨狼狽地落在地上,胡佳揉身而上,右掌揮出拍向穀雨太陽穴,穀雨忽地矮身抱向胡佳的下盤。

  胡佳被他凌厲的打法弄亂了章法,慌忙向後退去,穀雨出手如電已將胡佳的大腿抱在懷中,胡佳大驚失色,忽地腳踝傳來一陣又麻又痛的疼痛,他慘呼一聲撲向地面。

  穀雨從地上爬起回頭看向胡佳,胡佳側躺在地上,腳踝處鮮血淋漓,他抱著小腿,臉上痛苦猙獰。

  穀雨在靴底將刀刃上的鮮血抹淨,轉頭看向阿彩,那個小巧輕盈的身影恰巧正慌慌張張地拐過巷角。穀雨向呻吟的胡佳看了一眼,拔足向阿彩追去,聯想到阿彩的南人身份,一個令他驚悚的答案呼之欲出。

  他壓抑著內心的焦灼飛身追去,剛拐過巷角忽然一道黑影襲來,穀雨大驚失色慌忙舉刀格擋,只覺得腹部如被一頭野馬迎頭撞上,他悶哼一聲瘦弱的身體如斷線紙鳶倒飛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只摔得他頭腦發昏眼冒金星,還沒等爬起身那黑影已如閃電般欺至身前,穀雨側身向旁一滾,躲開對方勢大力沉的一腳。

  他翻身而起,一手持刀,一手護在頭前,虎視眈眈地看著對方。

  對面那漢子身材高大瘦臉薄唇,正是鄒念文。不遠處阿彩靠牆站著,神情緊張地看著兩人。

  穀雨沉聲道:「你是什麼人,這場蠱毒可是爾等施為?」

  鄒念文一言不發,長腿一擺直向穀雨而來,對他手中的兵刃視若無物。

  董心五給穀雨開了一年小灶,拳腳騎射畢生所學只要會的一股腦都教給了這個老徒弟,穀雨也明白師傅的苦心,日夜勤練從不敢有半分鬆懈,至如今小有所成,尋常的高手也能過得兩招,但這鄒念文的武藝比之他以往打過交道的對手強了不知多少,一拳一腳看似稀鬆平常,但講究的卻是硬橋硬馬,沒有半分虛招,出手狠辣招招取人性命。

  幾招下來穀雨額頭鬢角已見了汗,鄒念文冷冷地觀察著他,忽地探出兩指摳向穀雨的雙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