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卻似能感知到穀雨的動作,穀雨躍起時他便就地一滾,避開穀雨的攻勢,待爬起身來時已將王忠仁抱在懷中,手中暗藏的短刀已抵在他的咽喉處,他惡狠狠地盯著穀雨,陰沉地道:「往下一步,就等著給他收屍吧。」
王忠仁只感到一絲絲冰涼自喉間傳來,激得他肌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原本酒氣沉沉的腦袋登時清醒了過來,顫聲道:「好漢爺,我沒得罪過你,您可別害我。」
王忠仁手底加勁,頸間登時一條血線流下,王忠仁只感到頸間傳來如小蟲撕咬般的刺痛,耳邊聽到掌柜粗重濕潮的聲音:「再廢話殺了你!」
王忠仁登時如鋸了嘴的葫蘆,再也不敢做聲,只是乞求的眼神直勾勾地看向穀雨,穀雨見他二十餘歲的模樣,長相斯文周正,他聞言安慰道:「別怕,我是順天府捕快穀雨。」
王忠仁緊繃的情緒出現了一絲鬆動,穀雨的視線轉移到掌柜身上,冷聲道:「將人放了,你還有活路。」
掌柜冷笑一聲:「將刀扔了。」
穀雨冷冷地回視著他,掌柜手底收緊,王忠仁脖頸登時血流如注。
「我扔,我扔!」穀雨咬著牙將短刀拋到掌柜面前,掌柜飛起一腳踢出老遠。
桌下傳來嚴皮壽的聲音:「兀那賊人,你可知這人是誰,他可是兵部郎中王立琦大人的獨子,還不快將人放了,要不然小心你項上人頭不保!」
穀雨心頭一緊,暗道:「蠢貨!」
果然掌柜在短暫的愣怔後忽地哈哈大笑:「看來我撿到寶了!」他陰惻惻地看著穀雨,忽地抵著王忠仁靠在窗台上,半個身子登時探了出去,嚇得王忠仁驚叫連連,穀雨變了臉色:「別胡來!」
掌柜陰笑道:「王大人的獨子性命自然金貴得很,有他開路,你說我能不能逃得出去?」
穀雨咬著牙道:「爾等攪鬧順天府,殺官奪囚,居然妄想逃出生天,真是不自量力。即便我放了你,樓下的官差已將酒樓圍了,他們能放得你嗎?」
掌柜臉上的笑容凝固了,這時他才知道白龍會做了什麼,想到此事的後果,他的手沒來得及地顫抖了一下。當年白龍會暗中布置產業,將這一處酒樓交與他大理,這人也確是個經商的材料,將酒樓打理地井井有條,醉仙樓的名字遠近聞名,當真是交遊皆權貴往來無白丁,錦衣玉食的生活教他生出了不切實際的想法,好像這輩子就該這般生活。直到今日段西峰前來,他才美夢驚醒。
一瞬間被壓抑的情緒奔涌而出,咆哮道:「那事又不是我做的,為何要將我攀扯進來?!今日我便是要走,我看誰敢攔我!」
左手抓過一把椅子扔出窗口:「再不讓路,他也是這般下場!」
王忠仁半邊身子懸在空中,低頭望去,地面從未離他如此之遠,只嚇得他臉色慘白,全身顫抖。
穀雨緊咬牙關,見掌柜情緒癲狂雙目赤紅,腮幫子如痙攣般抖動不停,他緊緊地注視著掌柜:「別亂來,否則你也活不了!」
掌柜的大叫道:「大不了一起死!」
「去你ma的,你去死吧!」桌下嚴皮壽從地上撿起一盞酒杯,奮力向掌柜擲去,掌柜的全部注意力放在穀雨身上,對他的偷襲毫無防備,伴隨著一聲慘叫,酒杯正中掌柜的額頭!
王忠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擰身逃脫他的控制,掌柜怪叫一聲一把扯住王忠仁的頭髮,揮刀便要砍下,王忠仁聽得耳後惡風不善,怎奈頭髮被人抓在手中,避無可避,心中狂叫:「我要死了!」
穀雨一個箭步竄了過來,舉手托架擋住掌柜的胳膊,王忠仁一矮身,從穀雨的手臂下方逃了出去。穀雨沖勢不減足底加力,保持著托架的姿勢將掌柜向窗口推去,掌柜的左手一把抓住他的腰帶,身子倒栽蔥般仰出窗外,兩個人影在空中劃了道弧線,向地上直直墜去!
「什麼,譚香主還被困在樓上?!」段西峰驀地停下腳步,抬手給了帳房一個耳光!
那帳房被打得一個趔趄,好容易站定了腳跟,他捂著臉頰,期期艾艾地道:「方才走得急,小的忘記跟您說了,譚香主被官差所逼,慌不擇路間逃上了樓。」
一伙人已隱入了巷子,從他們的方向還能看到醉仙樓,段西峰眯著眼睛看去,只見兩道人影自三樓一閃即下,看服飾其中一人正是掌柜,帳房哎呦一聲跌坐在地,哭喪著臉道:「譚香主,他,他墜樓了!」
段西峰卻鬆了口氣,淡淡地道:「不,譚香主為掩護弟兄平安撤出犧牲了。」
帳房一怔,沒有聽出其中的區別,那林哥兒站在帳房的身邊,一道目睹了掌柜的身亡過程,臉上露出淡淡的糾結。段西峰把眼一瞧,忽道:「那第六個人呢?」
林哥兒渾身一震,囁嚅道:「我,我...」
段西峰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目光冰冷而漠然,林哥兒在這雙眼睛的注視下抖動得愈來愈烈,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小的該死!」他將楊大勞一事講與段西峰聽了,磕頭如搗蒜:「小的罪該萬死,甘願領受懲罰,只求留我一條性命。我家中只余老母,還要靠我照顧。」
帳房從地上騰地爬起身來,揪著他的衣領咆哮道:「譚香主若不是尋你和楊大勞,怎麼會出事!你死定了!」
林哥兒臉色灰敗,不發一言。帳房咆哮半天,半晌不見段西峰的答覆,心中奇怪偷眼觀瞧,只見段西峰撫著下巴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身邊一名漢子道:「二龍頭,此間兇險,為安全計還是儘早扯呼。」
段西峰不悅地瞟了他一眼,那漢子揮手在自己臉上扇了一記耳光,退在一旁。段西峰看了林哥兒一眼:「起來,說話。」
林哥兒慌忙爬起身,垂手站著,段西峰看到他緊張的神情啟齒一笑:「你想不想活?」
林哥兒噗通跪在地上,垂淚道:「求二龍頭放我一條生路。」
段西峰環顧四周,只見巷中除了自己的人馬再無他人,四名被穀雨所傷的漢子被同伴架在肩上,臉色痛苦,他轉身向巷中走去:「回白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