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分析

  值房之中,孫郎中在滿是冷汗的額頭上擦了擦,全身像被抽乾了氣力癱軟在椅中,扭頭看向周圍:「沒有傷到臟器,傷口縫合之後將養些時日便可痊癒。」

  周圍僵硬的表情終於鬆動下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田豆豆背著手走了進來,見狀笑道:「這小子命真夠硬的。」

  孫郎中在水盆中將沾滿血跡的雙手清洗乾淨,向兩位拱了拱手:「外面還有亟待救治的傷患,我去忙了。」他站起身來,忽然身體趔趄了一下,向一旁栽去。周圍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沒事吧?」

  孫郎中晃了晃腦袋,勉強道:「許是坐的久了,不妨事。」拎起藥箱繞過田豆豆向外走去。

  田豆豆注視著他的步態,忽道:「他快撐不住了。」

  周圍的臉上充滿了內疚:「府衙之中傷者眾多,他已忙了整整一個晚上。」他將被子小心地蓋在穀雨身上,穀雨仍然處於昏迷之中,臉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田豆豆湊到近前看了看:「聽周千戶說,這小子武藝精進,怎得被人傷得這麼慘?」

  周圍怔了半晌,低聲道:「他是為了救我才受的傷。」

  田豆豆笑了笑:「像他能做出的事。」他收斂起笑容:「方才我在院中與獲救的獄卒攀談,爆炸伊始獄卒進入大牢控制局面,發現囚犯已從牢房之中脫逃,我方才去現場看過,門鎖並無破壞過的痕跡,你可知道這代表著什麼?」

  周圍渾身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田豆豆,田豆豆的表情陰冷:「你們府中出了奸細,對方早在爆炸之前便已拿到了鑰匙!」

  周圍雙拳猛地攥緊,牙關緊咬,呼吸不覺重了幾分,田豆豆又道:「公廨後牆殘留有爆炸物殘留,若我所料不差,那玩意兒是黑-火藥。」

  「黑-火藥?!」接連的消息讓周圍有些吃不消,他驚得從椅中站起:「那不是軍中所用的爆破材料嗎,尋常市面上怎麼可能買得到?」

  田豆豆搖了搖頭道:「從殘留物來看,用料繁雜做工粗糙,不像軍中所產,但若是有人刻意為之卻也說不定,不過我仍然建議你將民間作坊作為排查重點,京城有製造火藥能力的地方不算多,優先排查可以幫你節省些時間。」

  他看著周圍:「現下最重要的便是時間,囚犯出逃,內奸作祟,爆炸案追索,每一件都迫在眉睫,但官差人頭有限,即便投入馬城兵馬司,單就追逃一項放在偌大的京城中,也如滴水入海,收效甚微。所以要與董捕頭敲定優先順序,城門加強防範,嚴格篩查進出行人,再徐徐圖之,不可自亂陣腳。」

  他心思機敏,從與倖存者的幾句簡短對話中對比出破綻,思路清晰,片刻間就能梳理出偵查方向,周圍聽得心悅誠服,拱手道:「受教了。」

  田豆豆看著值房中並排擺設的幾張床,目光自穀雨身上依次看了過去:「都是重傷嗎?」

  周圍黯然道:「是,有的是巡邏時被歹人所傷,有的是爆炸時在獄中被囚犯暴動所傷,多虧孫郎中醫術精湛,才勉強保得性命。」

  田豆豆道:「我見院子裡患者眾多,單靠孫郎中一人恐怕難以支撐,還是儘快從民間藥堂、醫館抽調郎中協助為妙。」

  周圍應道:「我知道了。」他看著面前這個比自己略小的年輕人,誠心實意地道:「多謝田大人。」

  田豆豆呲牙一樂:「我是閒散山人一個,不掛官職,你這句大人可是叫錯了,此番前來也僅是陪同周千戶前來傳話。」擺擺手:「去忙吧。」

  周圍一愣,他見田豆豆與周青柏整日如影隨形,兩人談話之間田豆豆隱然在周青柏之上,便下意識地以為他的官職高於周青柏,哪知田豆豆卻並無並無官秩,只是當下不便細問,拱了拱手快步去往前堂。

  漆黑的街道上,大腦袋等一眾朝天寨的嘍囉順著牆根小心翼翼地移動,見四下無人悄悄地拐入了巷中,他在院門前輕輕敲擊數聲,片刻後只聽吱呀一聲房門打開,隨後是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院門後問道:「誰?」

  大腦袋道:「我,大腦袋。」

  院門猛地打開,方通一臉詫異地看著他,目光繞過他看清身後的一張張臉:「怎...你們是如何逃出來的?」

  「別廢話,先讓哥幾個進去。」方通避向一旁,大腦袋等人魚貫而入。在關門的一瞬間,街面上驟然想起急促的腳步聲,遠遠的傳來呼喝聲、應答聲。大腦袋心底一沉,官府的反應快速,片刻間便已組織人馬進行搜捕。

  方通領著大腦袋幾人進了屋,以被褥封住門窗,這才將油燈點燃,屋中聚齊了十餘人,身著貼身短靠,虎視眈眈地看著大腦袋,大腦袋嚇了一跳,見堂前坐著姚井兒,正一臉疑惑的打量著自己,忙屈膝跪倒:「拜見姚當家。」

  姚井兒疑道:「你們不是被官府抓到了嗎,如何逃出來的?」毫不掩飾眼中的審視:「方才那一陣巨響又是怎麼回事,究竟與你們有什麼關係?」

  大腦袋被他一連串的詰問鬧得懵了:「姚...姚當家,你這是何意?」

  姚井兒哼了一聲,正要說什麼,胡佳挑簾走了進來,大腦袋一見他,心中的委屈終於可以宣洩,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大哥,你來了!」他這一哭,身後的後生也不禁紅了眼眶,低聲抽泣起來。

  胡佳自聽到趙先生的提醒後便沒有再說什麼,也不再堅持去阻止,對於趙先生來說胡佳釋放的信號已經很明顯,他又將計劃與胡佳詳細說了一遍,胡佳沉默地聽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茶館。他回來後便將自己關到房中,面無表情地在漆黑的房中呆坐著,一時心緒如潮,似乎在糾結,又似乎什麼都沒想。

  待聽到大腦袋的聲音這才如夢方醒,急急闖了進來,他環視一圈未發現徐開龍,忽地一把抓住大腦袋:「大當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