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為何

  戰馬癲狂地衝下山坡,穀雨快被顛散了架子,耳聽得疾風從耳邊呼嘯而過,慌得兩手緊緊抓住馬韁,李征則摟住他的腰,一刻也不敢鬆手。身後不遠處馬蹄聲急促,白寬沖在最前,雙腳連連踢向馬腹,戰馬唏律律狂嘯聲中向穀雨逼近。

  穀雨忍了又忍,終是忍不住道:「你他娘的幹了什麼?!」

  李征的聲音從穀雨身後發出:「崔文罪有應得,不是你該管的事。」

  穀雨氣道:「你害他丟了命,那是你的兄弟!」

  李征渾身一顫,忽地抬起頭,太陽穴青筋一突一突的,情緒驟然失控,在穀雨耳邊咆哮道:「他與月紅有了私情,還妄想瞞著我私奔,算個屁的兄弟!」

  穀雨感受到他的嘴中噴出灼灼熱氣和他呼之欲出的羞憤,心念電轉般將前因後果想通了:「月紅姐姐的銀錢想必也是你偷的?」

  「哼,我既然偷聽到二人的謀劃,又怎麼可能咽的下這口氣,崔文跟了我多年,月紅又是我全心付出之人,膽敢廝混在一處,我豈能輕饒了這對狗男女!」李征的聲音帶著十足的惡毒:「那些金銀珠寶都是我賞給那賤婢的,如今不歸是物歸原主罷了,只有拿走了她的依仗,她才知道是誰真箇對她重要!」

  穀雨心中一寒,月紅一心托二主,雖然不甚地道,但作為青樓女子想要脫逃苦海也能理解,三人的關係剪不斷理還亂,他作為外人更無立場指責,但為了報復便害了崔文好端端的一條性命,想到李征陰毒的手段不免對其多了一層忌憚。

  李征憤恨之餘臨時起意做下這傷天害理之事,心中不免有些惴惴,穀雨連番追問更讓他羞惱萬分,轉念一想穀雨若是將此事說與府衙之中的人聽了,說不定又會橫生枝節,說到底崔文畢竟是府中捕快,如今落了個身首異處的下場,縱使李征府中有人,想必也不會善了,一念至此,望向穀雨後腦勺的眼中忽然多了幾分殺氣。

  三里路說遠不遠,快馬加鞭須臾便至,官道之上的行人見塵土飛揚之中馬奔如疾風,紛紛向道旁躲避。穀雨見到城門在望,高大的城門口下,幾名守兵顯然已注意到了此處的異象,正探頭向官道上張望,穀雨不禁喜形於色,回頭看去,只見白寬領著人已追到近前,雙方相隔不超過兩個馬身,白寬也同樣看到了城門下的守兵,表情變得焦灼而猙獰,他忽地將韁繩交到左手,右手從腰間抽出鋼刀,整個人從馬上站起身來,作勢向李征砍來。

  李征瞧得膽戰心驚,眼見城門在望,背後追兵虎視眈眈,忽地騰出手來抽刀隱蔽地刺向穀雨!

  穀雨一直小心防備著李征,但白寬追到近前,他已無暇顧及,拼命催動戰馬,李征鬆手時他已知道不妙,眼角餘光瞥見李征抽出刀來,刺向他的腰後,這廝下手極為陰毒,兩人坐在馬上,他又藏刀於後,旁人輕易察覺不到,穀雨又氣又急:「媽的!」慌忙扭身躲避,猛然間腰後一陣劇痛,他渾身哆嗦了一下,李征雙目赤紅,喉間發出野獸般的嗚咽聲,又是一刀刺出!

  穀雨避無可避,忽地甩脫馬韁縱身跳向戰馬,嘭地撞擊在地面!只把他摔得七葷八素,一顆心臟似乎要從腔子裡蹦出來,他知道身後是馬群奔騰,被馬蹄踩中一腳小命就交待了,是以不顧身上的疼痛拼勁全力向道旁翻滾。一隻馬蹄嘭地踩中他方才腦袋的位置,沙石飛濺蹦到他的臉上,泥土鑽進他的鼻孔。

  他一口氣滾到道邊,恰見到來不及停止的馬群從身邊呼嘯而過,一骨碌爬起身,鮮血自腹間汩汩而出,他捂著傷口咬著牙向道旁跑了下去。

  白寬瞧見穀雨落馬本想補刀,但是馬速過快根本不及反應,眼瞅著穀雨滾到路邊,只氣得哇哇大叫,加速向李征跑去,追得近了揮刀便砍,李征根本不敢應戰,死死抱著馬脖子,電光火石間已追到城門下,李征自懷中掏出腰牌擲向對面數十名守兵:「順天府捕快李征,助我阻敵!」

  一名守兵接在手中,粗粗掃了一眼,長戟一揮:「殺敵!」

  身旁的數十名守兵蜂擁而出,白寬哼了一聲揮刀便砍,步兵和騎兵打在一處,李征趁此功夫繞到拒馬之後,在一名守兵的攙扶下下了馬,腳底一軟跌坐在地,呼呼喘著粗氣,白寬領著手下與守兵戰了幾個回合,忽聽一聲哨響,守兵撒腿便向回跑,白寬心中一沉,只見城門樓上忽地躍出數名弓箭手,趴在垛口弓開如滿月,白寬嚇得魂不附體,驚叫道:「弓箭手,快撤!」

  話音未落,只聽空中驟然響起嗡嗡之聲,白寬聽得頭皮發麻,狠踢馬腹發瘋般地衝下官道,身後的箭矢如雨點般撲簌簌落下,「啊!」一聲,身後一名士兵中箭,但他緊緊地摟住馬脖子,堅持著。白寬舉刀撥箭,沿著穀雨逃跑的方向跑去。

  守兵隊正將李征攙起身,腰牌驗看無誤塞還給他:「李捕頭,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李征喘勻了一口氣,故作鎮定地道:「我有緊要事要稟告順天府府尹,爾等抽一支人馬隨我同去,」他一番急中生智,粗粗一算竟有三番好處,一曰奪愛之仇得報,二曰崔文身死乃至穀雨身死,謀殺嫌疑盡棄,三曰獨享破案果實,喜得他眉開眼笑:「此番護我周全,他日論功行賞記爾等一份。」

  隊正看著城門前的亂象,再看看亢奮的李征,心中泛起了嘀咕,但此人身份確是捕快無疑,跑去與城門官說了,城門官也不敢臆測,撥了十餘人交與隊正,命其護送李征前往順天府衙。

  李征走在隊正身旁,面對他的旁敲側擊,李征只是笑著顧左右而言他不接話茬,眼見前方熱鬧非凡,恰是路過曲家瓦,李征忽地停下腳步,隊正道:「李捕頭,怎得不走了?」

  李征露出快意的笑容:「遲些再去府衙,現下有個要緊去處,爾等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