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亢反嚴禁,當殺不赦

  第193章 亢反嚴禁,當殺不赦

  入夜時分,本該就寢的朱翊鈞,正躺在床榻上,雙手交扣放在上腹,睜著眼晴呆愣地看著房梁。

  失神的模樣下,卻是在回想著白日巡視大興縣的見聞,

  尤其那一句「沒閨女就只配種下田」,一直在朱翊鈞腦海中循環不止。

  他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不止他知道,在場的一眾高官顯貴,同樣瞭然於心借貸,是一門古老的行業。

  有史以來,官貸要略早一些,《周禮》有記,凡民之貸者,與其有司辨而授之,以國服為之息。

  私貸緊隨其後,首先有載的是蘇秦「貸人百錢為資,及得富貴,以百金償之蘇秦與誰借貸且不論,但其中暴利,不言而喻。

  也正因如此,從古到今,那些有一定產業的有「識」之士,大多會選擇這個左腳踩右腳的投資方式。

  寺觀便是箇中翹楚。

  道門還好些,走通了上層路線,在人前往往顯得收斂而體面。

  而走底層路線的佛門,吃人的模樣就不太方便藏著掖著了。

  直接一些的寺廟,乾脆入教的時候直言不諱告訴信眾,「凡有來入教的,先著上二十兩銀子,把這二十兩銀支,生著利錢,修橋補路,養老濟貧。」

  委婉一些的,便是借貸了,大和尚多是「貸於人,而復貸人,而更營之,而又以能與人取之。」

  至於利息。

  讀書人利息低一點,三年翻一倍,譬如李生便「因負了寺僧慧空銀五十兩,

  積上三年,本利該百兩,遭和尚終日索債。」

  自耕農、小商戶則高一些,兩年翻一倍一一「山頂有寺,供五福神,必到佛前借本,持其所掛褚去,年以四成五還利。」

  高達四成五的年利,自然不是誰都能還得起的。

  於是,作為抵押的商鋪、田畝,便順理成章地落入大和尚手中。

  慈悲的佛爺,會順帶解決破產自耕農、商戶的就業問題,僱傭為佃戶、寺觀雜工之類。

  倘若是興致稍高的佛爺,便會討要其媳婦、女兒,以佛法開光後,才會施捨一條活路。

  往往有人會覺得,不借貸不就從根源化解了這場悲劇麼?

  這就太過強人所難了,老百姓抵禦風險的能力,根本不可能活的這麼遊刃有餘,一場天災,一輪人禍,一次大病,總有周轉不開的時候。

  這就是土地兼併的冰山一角,同樣也是如今大明朝吃人的主流方式之系統性地吃人一一張三不被吃,總有李四被吃。

  朱翊鈞當然都清楚,甚至還清楚得滾瓜爛熟,鞭辟入裡。

  但是,他所有的了解,在史書亦或者奏疏上,從來都是寥寥文字。

  這跟活生生的人,將其苦難赤裸裸地、鮮血淋漓地呈現在眼前,有著截然不同的感觸。

  就好似他白日見得赤民時候的窘迫一樣,

  赤民二字,無論在何時何地,都有著無與倫比的政治正確。

  這個集合所織成的大旗,無論是他的前世今生,都將其舉在手中揮舞不斷,

  奔走呼號。

  但,集合始終是集合,並不真切。

  在今生,生民之倒懸,不過奏疏上的一行字;在前世,百姓的困頓,更只是報告上的一串數目。

  在意歸在意,憂心歸憂心,但始終缺乏一份實感。

  只有當面所見,親眼見到這些赤民飽受欺凌、任人宰割的苦難時,那種複雜的情緒一一親切、距離、隔闐、隱、愧疚、共鳴、決心一一才瞬間湧上他的心頭,翻騰不止,後勁十足。

  也只有這種時候,朱翊鈞才能真切意識到,什麼叫受國不祥,是為天下王。

  想到這裡,朱翊鈞只覺愈發難眠。

  他看了一眼窗外朦朧的月光,乾脆掀開被子翻身坐起,而後將衣物隨意披在身上,推門而出。

  今夜本應在縣衙之中落腳,但城中人多眼雜也就罷了,區區縣衙,委實太小了點,裝不下這一行二千人。

  於是,便尋了處道觀下榻一一畢竟,道觀在祖宗成法以及資產結構的雙重意義上,也算是行宮了。

  「陛下。」

  「陛下。」

  朱翊鈞剛一推開房門,就見張宏與蔣克謙一左一右守在門外。

  他有些驚訝:「怎麼都守在門口。」

  值守也有基本法,張宏與蔣克謙雖然是近臣,但地位在這裡擺著,從來不用親自值什麼夜班的,在皇帝睡下之後,起床之前,都是自由休息時間。

  張宏猶豫了片刻:「方歲爺,惜薪司太監姚忠的事,奴婢問完話了。」

  朱翊鈞漫步往院壩外走去,擺了擺手,示意兩人跟上。

  張宏亦步亦趨跟在皇帝身後:「姚忠這些年替宮裡看顧大興縣的皇莊,趁機將不少田畝與自己私田騰籠換鳥,如今恐懼縣中清丈致使東窗事發,才會如此色厲,乃至做出毆打縣衙屬官之事。」

  有時候憤怒並一定來源於底氣,也有可能是恐懼。

  朱翊鈞走在前頭,漫不經心:「都有誰牽扯在裡面?」

  這種事從來都杜絕不了,他也心知肚明。

  但涉及到皇莊,可不是一兩個人就能瞞天過海這麼些年的。

  一旁的蔣克謙順勢接過話頭:「陛下,錦衣衛指揮金事馬祿有勾結包庇之嫌,定國公已然親自將其送入縣衙大牢了。」

  京畿之地,這種遮奢戶可不止這麼一兩人,個個都是縣衙惹不起的存在。

  正好把人給縣衙作筏,既表明上層態度,也方便魏允貞後續立威。

  朱翊鈞著步子,仰頭看著月色:「還有麼?」

  出了皇帝的寢居,外間就是三步一衛,五步一崗,在月光下顯得肅然而森嚴三人經過,侍衛們見皇帝領頭,內臣外戚一左一右,只繼續目不斜視。

  張宏跟蔣克謙對視一眼,前者小心翼翼回道:「陛下,姚忠這些年雖是頂著李大檔的名頭橫行縣鄉,但盤問之下,實則是借著宴請武清伯,做給外人看的,

  招搖撞騙而已。」

  朱翊鈞聞言,忍不住搖了搖頭。

  張宏這是為尊者諱,實情就是姚忠賄賂了自己那位外祖父,而李進面對這位族長的指使,也只能任由姚忠借用他的名頭。

  小小一個大興縣,又是扯出來一堆人。

  朱翊鈞突然嘆了一口氣:「說起來,朕在武清伯身上,難得有力不從心的感覺。」

  「萬曆元年前後,因為孫一正的事,朕第一次敲打他;萬曆四年,他剋扣邊軍的毛衣,朕險些將他下獄。之後他在母后面前痛哭流涕要痛改前非,沒想到如今還在給朕使絆子。

  這就是為什麼他常說,心眼壞些,也未必沒有用武之地,但若是人蠢,就是真的一無是處。

  這位愚蠢的外祖父,在萬曆四年之後,就已經被剝了所有實權。

  偏偏外戚的身份,是怎麼也剝不下來的。

  總能在某些時候蹦出來讓人不爽利。

  皇帝對外祖父的抱怨,張宏跟蔣克謙都沒有插話的餘地,只默默跟在皇帝身後。

  張宏見皇帝面帶愁緒地步在前,忍不住輕聲勸道:「萬歲爺,回屋歇著吧,夜裡涼。」

  朱翊鈞置若罔聞:「懷柔伯施光祖呢?」

  懷柔伯是英宗奪門後,在天順元年封的伯爵。

  封爵的功績-—---嗯,沒有功績,英宗給的理由是「遼東鎮守,頗著勞績」

  也就是所謂的沒有功勞,但有苦勞。

  具體原因,後人也不易深究了。

  這一脈長期以來腦子都不大靈光,也沒有什麼重任在身一一這才是勛貴的常態,只有顧寰、朱希忠那種出挑的勛貴,才會什麼錦衣衛、京營都不要錢一樣往頭上扔。

  懷柔伯這種,也就只能幫皇帝祭祀跑跑腿了。

  朱翊鈞上次看到施光祖的名諱出現在案頭上,還是因為夜犯了宵禁,

  被巡邏士兵抓了個正著,法司請八議處置一一「奪懷柔伯施光祖祿米一年,以挾妓犯夜,為邏卒所執也。」

  如今其人看不清形勢,抗阻度田,還真是在意料之中。

  張宏小心回道:「陛下,懷柔伯祿田應有八百畝,如今據府上管家交代,應在數倍還不止,蓄奴或有數百人往上。」

  「其中有些強買強賣,以及欺凌百姓的案子,被縣衙找到了口實,正在追查雖然世宗承諾了不再紛擾,但總有別的突破口,達官顯貴遵紀守法,無懈可擊,那才是天方夜譚。

  朱翊鈞聞言,不由沉默片刻。

  八百畝祿田,可不是小數目,再加上平日宮裡的賞賜,以及這些年跟在大長公主府吃的商行份額,想過富裕日子已經綽綽有餘了。

  如今來個數倍不止,還真是.—.——-貪得無厭啊。

  朱翊鈞隨手拂過庭院正中插滿香火的爐鼎,扭頭看向蔣克謙:「表叔,你們玉田伯府兼田蓄奴麼?」

  還是那句話,敵我是最難分辨的事。

  就拿度田清戶這事而言,僅僅第一天看到的冰山一角,就有太監、錦衣衛、

  外戚、勛貴、寺觀糾纏其中,當真可謂是敵眾我寡。

  歷史上張居正主持度田時,當先便是寫信回家,讓家中清算自家隱田。

  第一次清出五百七十餘畝,第二次又清出七百二十餘畝,都捐給了府衙充公多少且不論,就這分了兩次上報,顯然是家中族人對張居正的吩咐,也扯了不少後腿。

  那麼,自己身邊呢?

  想到這些,朱翊鈞難免有些感懷,便隨口向身邊這位東宮舊屬,世宗外戚兼錦衣衛近臣問出了這話。

  蔣克謙愣了一下,旋即才反應過來,坦然回道:「陛下,這是勛貴慣例,府中各房要過活,臣也攔不住。」

  「不過,臣為家主以後,竭力約束,絕無害百姓之舉。」

  朱翊鈞追問:「怎麼個約束法?」

  蔣克謙斟酌片刻,回道:「陛下,蓄奴雖有,但卻是臣找牙行正經購入的流離孤兒,乃至其等年長之後欲要脫籍,兩清之後同樣也來去自由。」

  「至于田畝,臣復爵以後,封田八百畝,一畝也未多,只是將四百七十畝下田,與百姓的上田置換了一番,其中的差價,也按市價給付,並未強行買賣。」

  朱翊鈞搖了搖頭。

  百姓的自願,從來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自願,大多時候都是走投無路下的無奈選擇罷了。

  但這倒也怪不到蔣克謙頭上,他這表叔的做法,確實已經算是克而謙了。

  朱翊鈞收回視線,低頭感慨道:「表叔的佛性,倒是比某些大和尚還深。」

  蔣克謙欲言又止。

  猶豫半響後,他還是忍不住開口回道:「陛下,臣沒有什麼佛性,對百姓更沒什麼感同身受。」

  「臣只是投陛下所好而已,陛下憐愛百姓,臣便愛屋及烏,不敢輕怠。」

  「像太監姚忠、懷柔伯施光祖之流,不止不愛百姓,同樣不忠君。」

  「無君無民之輩,終究還是少數,也不成氣候,陛下不必為了彼輩傷懷動怒。」

  就差直接說一句快回去睡覺吧。

  朱翊鈞聞言不由失笑,卻是並未接話。

  一行人走到真武正殿門外,無視了一干侍衛,朱翊鈞踩著台階,緩步走進了大殿之中。

  剛走進殿內,朱翊鈞就是一證。

  他看著蒲團上跪坐的人影,輕聲喚道:「王卿。」

  王錫爵本是閉目禱告,聽到聲音下意識身子一抖。

  片刻後,他才反應過來,從蒲團上站起身來,緩緩轉過身行禮:「陛下。」

  朱翊鈞伸手示意他起身,忍不住笑了笑:「原來王卿亦未寢。」

  王錫爵嘆了一口氣,語氣複雜:「突然被陛下委以重任,今日又親眼見得新政艱難,百姓困苦,一時思緒萬千,難以入眠。」

  他的難以入眠,跟皇帝的難以入眠也不太一樣。

  並非是憂思百姓而輾轉反側。

  而是思索自己在吏部的位置上,乃至明年入閣時,究竟該如何施為,才能解決時弊。

  朱翊鈞陪了一口氣,同樣嘆道:「哀民生之多艱兮,長太息以掩涕。」

  說著,他隨手接過一柱香,上前插在了香爐里。

  真武大帝如今不僅是正祀,更被視為太祖皇帝的真身,誰來拜都受得起。

  王錫爵見皇帝情緒不太好,聯想到大半夜不眠,跑來上香,心中不免有所猜測。

  他站在皇帝身後,不經意勸慰道:「陛下,民生固多艱,我等才更加不能懈怠。」

  「當初前宋熙寧變法事敗之時,主持新政的王安石在江寧著詩一首。」

  「其中一句曰,願為五陵輕薄兒,生在貞觀開元時。鬥雞走犬過一生,天地安危兩不知。」

  複述完後,王錫爵還忍不住連噴三聲,咂摸不止。

  片刻後,他才繼續說道:「陛下,時人多析這一句乃是王安石嚮往乃至逃避之情,然臣粗讀此句時,只覺其中絕望思緒以及對宋神宗的怨,幾乎鋪面而來,淹沒一切。

  ,

  「王安石既然知天地安危,卻眼見新法毀廢,豈直宋神宗乎?」

  「臣些許淺見,斗膽說與陛下,還望陛下時時引以為鑑。」

  民無能名曰神。

  意為老百姓都找不到更好的詞語誇讚了。

  但在前人有了廟號之後,往往又會因為前人的作為,而為廟號增添新的含義。

  而今的新法但凡半途而廢,皇帝說不得也要跟宋神宗一般,討一個「神」的廟號。

  他是在勸誡皇帝,不要因所見險阻巨大而中途毀費。

  王錫爵這番言語並不夠委婉,甚至有些臂越,但朱翊鈞知道這廝脾氣,也並不與他計較。

  朱翊鈞搖了搖頭:「卿一番苦心朕省得,但朕獨獨為度田之事憂懷,只是方才在床榻上時,不由思及白日見聞。」

  「恍惚中,碩鼠啃噬之音不絕耳旁,生民哀嚎之聲迴蕩腦海,朕這心中怒火,也越燒越旺。」

  「奈何又無處發泄,只好出來散散心。」

  結構性壓迫,是無處發泄的。

  這不是某一個人做得不對,是世道不對。

  施光祖設卡收費,按律應該怎麼判?沒有罪,因為他不是土匪,他是勛貴。

  別說勛貴了,但凡京城之外,隨意找個「生員之父」,便可設卡攔截,收自耕農、佃戶的過路費了,要是不小心收到路過的官吏身上,雙方還得相視一笑,

  拱手稱一聲大水沖了龍王廟。

  百姓的負擔?不值一提。

  縣更員索賄收取進城費呢?這個按律倒是判得重,奈何真按這個由頭去抓人,天下小吏得空九成九。

  哪怕是京城這等動輒緋袍大員進出的地方,當初李勢進京時,同樣會被守城小吏索賄。

  這個時期所有遭受來自官府的不公,往往只會嘆一聲運氣不好,甚至連百姓自己都這麼覺得一一在《水滸》也好,《金瓶梅》也罷,多能看見這種心態。

  寺觀放貸呢?那就沒的說了。

  人家不僅合法,甚至還合理。

  倘若下詔不允許寺觀放貸,當先鬧起來的,反而是老百姓一一沒了借貸,荒年怎麼辦?官府麼?沒點關係,排隊排到明年去吧。

  面對沒有罪魁禍首的結構性壓迫,哪怕是皇帝也只能生悶氣。

  王錫爵聞言,突然醒悟過來。

  他目光掃過皇帝身旁的錦衣衛和司禮監太監,猶豫片刻,開口道:「陛下,

  傍晚時,魏允貞已經將懷柔伯請去縣衙了。」

  朱翊鈞點了點頭:「朕知道。」

  出巡順天府,只是調研考察,看過就該走了,明日一早,還要去宛平。

  至於發現的問題,乃至一干手尾,都要留給當地的主官。

  大興縣處置不了,就去找順天府,順天府也不行,還有順天巡撫。

  皇帝和一干大員的時間珍貴,沒工夫留下來處置這些瑣碎政事。

  王錫爵再度出言:「陛下,姚忠、馬祿、寺觀的一眾主持、觀主,皆是在縣衙之中。」

  朱翊鈞愣了愣。

  突然反應過來,王錫爵不是勸他回去睡覺的:「王卿的意思是—————」

  王錫爵理直氣壯迎上皇帝的目光,開口道:「陛下言碩鼠啃噬之音不絕耳旁,生民哀嚎之聲迴蕩腦海,臣深以為然。」

  「既然怒火中燒,豈能置之不理?」

  言外之意就是,哪怕出口氣順順心,也是值得的。

  「依臣看,姚忠、馬祿侵占皇田,欺君大罪,罪不可赦!當明正典刑!懷柔伯施光祖設卡收稅,形同開府建制!理應當庭杖殺!」

  「寺觀凡有淫人妻女者,十惡不赦!非懸首大興縣校場不足以平民憤!」

  「陛下不妨將刑部右侍郎許國喚上,咱們現在縱馬去縣衙,快去快回,也好明早趕赴宛平。」

  朱翊鈞倒吸一口涼氣。

  難怪史傳這廝逼得張居正提刀要自勿,原來是這般性子!

  王錫爵,你未免有些太極端了!

  朱翊鈞眼珠忍不住胡亂轉了轉,口上嚴詞拒絕:「額,王卿,內臣勛貴也就罷了,寺觀淫人妻女,百姓多是甘願抵押,會不會不太方便坐罪———'

  雖然抵押活人不符合他的價值觀,奈何時代發展的進程就是這樣。

  頂多算是犯戒而已,從律法上而言,確實無罪。

  王錫爵見皇帝意動的模樣,他似乎早就想到了一般,脫口而出:「陛下,永樂十年五月,成祖皇帝有制。」

  「佛道二教,本以清淨利益群生,今天下僧道多不守戒律,動輒較利厚薄,

  又無誠心,甚至飲酒食肉,遊蕩荒淫,略無顧忌,敗壞風化。」

  「乃有,僧道不務祖風、亢反嚴禁者,殺不赦。」

  王錫爵頓了頓:「陛下,淫人妻女,乃是破戒,祖宗成法,當殺不赦!」

  王尚書牙齒很白,語氣中更是透露著森森寒意。

  話音落後。

  朱翊鈞深吸一口氣,霍然轉頭,朝蔣克謙吩咐道:「蔣卿,去,備馬,隨朕去一趟縣衙!」

  蔣克謙應聲而去。

  而後又看向張宏:「朕去殺些人,天明之前回來。」

  張宏欲言又止。

  朱翊鈞抓住王錫爵的手,朝殿外走去:「也不知許侍郎睡下沒有。」

  王錫爵正色回道:「許侍郎想必亦未寢。」

  兩人聲音越來越小,同往偏殿尋許國。

  一刻鐘之後,三人縱馬離觀,隨從若干,呼嘯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