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巡很快就出來了,衙役和他形容了一下當時的情況,他也認為來找自己的不會是個署丞,至少五六品。
結果等張巡快步走出來的時候,懵逼了。
齊燁,也懵逼了。
兩個懵逼的人,大眼瞪小眼。
張巡懵逼,是因為齊燁很年輕,往那一杵不像是當官的,像是劫道的。
齊燁懵逼,則是因為眼前這傢伙一點不像是「貪官」。
國字臉,堂堂正正,不怒自威。
五官端正,雙目炯炯有神。
長須及胸,一身官袍剪裁的極為合體。
腳踏官靴,右手背於身後,左臂放於腹部。
身材倒是消瘦,卻不是弱不禁風,長的儒雅,氣質也儒雅,年過不惑,能看出年輕時定是個口含明珠伸縮自如的小鮮肉。
可以這麼說,如果齊燁是個升斗小民,被欺負了,準備去京兆府擊鼓鳴冤,那麼面前站著兩位官員,一位是張瑞山,一位是張巡。
如果僅憑第一印象的話,那麼齊燁勢必會找張巡給他做主,畢竟張瑞山那氣質和個老混子似的。
「這位公子…」張巡走下台階,微微皺眉:「為何尋本官?」
不止長的儒雅,聲音也很沉穩。
要麼說人的第一印象很重要,光看張巡長的這樣就不像個貪官,齊燁後退一步,微微一笑,朗聲開口。
「日內瓦還錢!」
一聲「還錢」可謂是聲震九霄,而且還差點沒噴張巡一臉口水。
齊燁可不吃這一套,長的像清官實際上貪的比誰都多,這種人他見多了,一口麵條一口蒜,一分沒動趙德漢,長的比張巡還像清官呢。
「還…還錢?」
張巡懵逼+1:「剛剛衙役與本官說你是京兆府署丞,既是署丞,為何不著官袍,還有這何來的還錢之說?」
「看看這是什麼。」
齊燁伸手入懷,拿出季渃嫣給他的小紙條,隨意晃了一下,沒等張巡看清楚就塞回懷裡了。
「京兆府律令,凡徵用民地,需以每畝一百二十貫到一百五十貫賠償,如果是旱田的話翻倍。」
張巡懵逼+2:「與本官有何關係,還有,為何本官未聽聞過有此律令?」
「律令,律令阿游毆尅,京兆府的律令,你的意思是京兆府每年頒布了十幾條律令,你全部都能記住唄。」
齊燁抱著膀子冷笑道:「從陛下登基,也就是康乾元年開始,朝廷共徵用過京外百姓土地四十九次,其中三十七次都是由工部負責,三十七次中至少三十次都是由你負責,地呢,我特麼就問你,地呢,用完了之後的地呢,讓你炒菜就著大醬吃了?」
張巡神色微變,終於不懵逼了,下意識說道:「朝廷用地,與本官何干,雖是本官經手…慢著,你是何人?」
「京兆府署丞。」
「當真是署丞?」
張巡都被氣樂了,上下打量了一番齊燁:「你一小小署丞,又是京兆府的署丞,竟站在工部衙署之外詰問本官?」
「哎呀我去,瞧不起京兆府的官員是吧。」
齊燁看向劉旺:「聽見沒,這傢伙竟然瞧不起京兆府的官員。」
劉旺滿面正色,低聲道:「少爺有所不知,京兆府的官員平日裡的確如同孫子一般見人矮一頭。」
齊燁:「…」
阿卓在旁邊點了點頭,表示符合實情。
張巡猛然提高了音量:「你京兆府上官是何人,難道你上官從未教過你何為尊卑不成!」
「尊你媽個娃娃魚兒,跟誰裝大爺呢在這。」
齊燁今天扮演的就是臭流氓,左臉寫著找茬,右臉寫著欠干:「一畝地相當於十來個足球場,京外東、南、西、北那麼多地,那麼多山,那麼多田,哪去了,你特麼養霸王龍了要那麼多地,工部給補償了嗎,沒給的話,地還給百姓了嗎!」
張巡面色一變再變,著實有些摸不清齊燁的來歷了,真要是署丞,怎麼敢在工部衙署朝著自己這個七品主事大喊大叫?
不由得,張巡看向劉旺。
劉旺斜著眼睛,見到張巡望了過來,還舔了舔舌頭。
張巡又看向阿卓,見到這傢伙長的和受氣包似的,著實是無法判斷三人的身份。
「好,既你說是京兆府署丞,可卻未著官袍,那麼如何證明你是我大康官員。」
齊燁冷哼一聲,對阿卓打了個眼色。
阿卓伸手入懷,直接將一個令牌扔了過去。
張巡傻眼了,倒吸了一口涼氣。
齊燁破口大罵:「你扔抱刀司的腰牌干雞毛!」
阿卓:「那扔什麼?」
「扔署丞玉印啊,在班房的時候你不是拿著玩呢嗎,這不全暴露了嗎。」
齊燁氣的鼻子都歪了,本來是想扮豬吃老虎來著,結果順序完全顛倒了。
「親軍司衛?!」張巡如遭雷擊,連忙撿起地上的腰牌,雙手奉上。
「原來是司衛大…」
「人」字沒說完,張巡差點沒一屁股癱在地上。
因為阿卓這個白痴不止扔了抱刀司的腰牌,那腰牌還是親軍統領的腰牌,張巡豈能不認識。
京中當官的誰不知道,但凡親軍出現了,代表一定有官員要倒霉,但凡親軍統領出現了,代表一定有官員倒血霉!
齊燁扭頭望著阿卓,怒目而視:「我以後出門的時候,你再也別跟著我了。」
張巡吞咽了一口口水,原本還一派清廉之官的氣質立馬變了,變的唯唯諾諾不說,還極為緊張,緊張也就罷了,臉上滿是難掩的心虛與恐懼。
門口倆衙役對視一眼,對上號了,難怪這麼狂。
阿卓終於反應過來了,恍然大悟:「原來你不想暴露親軍身份?」
「廢話!」
「為何不早說。」阿卓乾笑一聲:「那下一步該如何,既是暴露了身份,是直接抓了他押走,還是回去再商議一番?」
「我…」齊燁咬牙切齒道:「大哥,他不是聾子,你能小點聲說嗎,都讓人家聽見了。」
「聽到又如何。」阿卓傲然一笑:「本統領從不藏頭露尾,就是要抓他,他能怎樣。」
旺仔都看不下去了:「少爺,咱以後出門別帶他了。」
阿卓還不樂意了:「又不怪我,明明是你家主子故作高深,如何打算明說就是。」
其實真不怪阿卓,齊燁將張巡當回事,阿卓是完全不放在眼裡,別說個七品主事,天子剛登基那會,他連親王都抓過,而且還沒少抓,到了地方後完全就是心不在焉,哪知道齊燁是什麼意思。
齊燁著實心累不已:「你那智商在人類範疇中已經沒有任何退化的可能性了,要是用天子親軍的名義來搞事,我直接和門口那倆傻比衙役說我是抱刀司親軍好不好,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齊燁真的很生氣,因為季渃嫣的計劃可以說是極為完美,細節末梢全部計算到了,結果讓阿卓這一個扔腰牌,全扔沒了,扮豬吃老虎沒吃明白不說,還打草驚蛇了。
這一刻,齊燁已經開始腦補季渃嫣得知之後會如何嘲笑自己了。
見到阿卓一副不以為意的模樣,齊燁更來氣了。
「以後沒我的允許,你不准開口說話!」
一聽這話,阿卓滿臉不爽:「什麼胡話,莫要忘了你是本統領麾下小旗!」
「哎呀我去,現在和我耍官威了,天天吃我的喝我的,你再耍一下試試,以後別來我家蹭飯吃。」
阿卓哪怕這個啊,冷哼一聲:「本統領再說一次,莫要忘了,您是本統領麾下小旗!」
「算你識相。」
齊燁翻了個白眼,側目看向早已嚇的魂不附體的張巡,這傢伙臉上都見汗了,還保持著雙手呈著腰牌的姿勢。
阿卓樂道:「看他這心虛模樣,擺明了是貪墨了不少…」
齊燁與旺仔異口同聲:「閉嘴!」
阿卓一縮脖子,更像個受氣包了。
就在此時,一聲低吼。
「何人在我工部衙外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