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燁得到消息的時候,剛起床,食堂中吃早午飯。
通知他的人不是宮中的太監,而是門下省的官員,文官,騎著馬來的,大胯差點磨碎,見了齊燁之後上氣不接下氣,磕磕巴巴的將情況說了一下。
隨著這這位門下省的官員將早朝的情況說了後,滿食堂倒吸涼氣之聲不絕於耳。
「這…」
齊燁目瞪口呆:「陛下竟…竟下令封了國子監,封了番館,禁衛還出了宮,捉了近百名讀書人?!」
官員姓蘇,蘇湯,正五品的官員,現在還哆嗦著呢。
「殿下,下官求您速速入宮,勸勸陛下吧,文武百官跪於敬儀殿外,無一例外,苦苦哀求,這般下去,這般下去這天下,這天下怕是要亂吶,下官出城時,已有太監奉了口諭封鎖了京城四門,說是,說是要…要捉拿亂黨。」
「誰讓你來的?」
「熊老大人,還有幾位尚書大人,皆說國子監等人雖想害您,可全天下能保下他們性命的,唯有您,熊老大人還說您是曉事理的,若是無人阻攔陛下屠刀,國朝,國朝怕是要…」
「靠,太子干雞毛去了?」
「太子帶著禁衛抓人去了。」
齊燁:「…」
蘇湯又補了一句:「太子似是比陛下還怒,不,陛下更怒,不不不,陛下與殿下都怒,極怒。」
「這不扯姬霸淡嗎。」
齊燁一時亂了心神:「只是國子監與西域二使牽扯了進去,估計士林中人也是被忽悠了,抓他們幹嘛,還要封鎖四門。」
「何止是捉,聽聞…聽聞還殺了人。」
「殺人?!」
「是,是,下官出京時,被攔住了,也是聽武卒所說,京中南市有一棋社,棋社東家是一位大儒,耳目靈通,聽聞了宮中發生什麼事,還要攔著禁衛,說是陛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齊懷武是武將,受了冤屈,洗刷了便是,豈可…」
「豈可什麼?」
「不知,只知聽聞太子去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抽劍將那大儒當街梟首。」
齊燁倒吸了一口涼氣,食堂之中不少人面露驚容。
太子當街殺人,殺的還是京中大儒?!
「去吧,入宮。」
面無表情的季渃嫣開了口,臉上並沒有太多震驚的表情,輕聲道:「若是陛下當真止不住殺心,便是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也於事無補了。」
「殿下入宮吧。」段平站了起來,對周寶說道:「快去備馬,備快馬。」
阿卓:「我與你同去。」
「不。」季渃嫣搖了搖頭:「卓統領率司衛入京,攔住宮中禁衛,告知他們,不可對讀書人無禮。」
阿卓不明所以:「這群狗日的污衊本統領的王爺爺,本統領還要救他們?」
季渃嫣沒解釋,段平幾人倒是聽懂了。
要麼說季渃嫣是最冷靜沉著,也是最富有心機的。
其實此舉可以理解為收買人心,將來真相大白了,人們想起齊燁與皇帝唱對台恩將仇報力保讀書人,反而會感激他。
季渃嫣對段平說道:「段管事也入京吧,尋府尹大人,以配合禁衛捉拿讀書人為由,轄衙役將國子監監生帶回京兆府,莫要關押大牢,需以禮相待,告知是幽王府世子殿下吩咐的,此乃權宜之計,是為保他們性命周全。」
「是,某這便去。」
「斌斌,元思。」
喻斌和季元思連忙站起身,季渃嫣說道:「你二人前往南、北城門,以奉世子殿下這親軍大統領之命,將番館諸使帶出城,京衛與禁衛若攔,你二人便說帶回南莊親軍營審問,出了城告知他們,是為保他們性命,記得,瀛人使團也要接出來,不可動粗,萬萬不能傷他們一根毫毛。」
二人應了一聲「是」,齊齊跑了出去。
「龔先生。」
季渃嫣朝著坐在旁邊看熱鬧的龔信施了一禮:「龔先是與京中士林私交密切,還請龔先生打探一番,除程嬰、柳錦芬二人外,還有誰知曉此事,謀劃了此事,參與了此事,若是還有旁人,務必確保其性命。」
要是齊燁說這番話,龔信辦是肯定辦,不過一定會揶揄幾句,換了季渃嫣說,龔信二話沒有,衝著幸災樂禍的月泉挑了挑眉,師徒二人離開了。
季渃嫣又喚了一聲:「余管事。」
余大貴連忙站起身,吞咽了一口口水:「大夫人您吩咐。」
「你與戶部錢莊交好,程嬰府邸應是被禁衛封了,你以世子殿下之命進入搜尋銀票,若銀票有與諸異國使節有往來,速速查清,還有信件,莫要帶走,一字不落抄錄下來,並尋至少三名禁衛陪同,若有宮中內事監太監最好,告知他們需守口如瓶。」
「是,小的這就去,這就去辦。」
余大貴撒丫子跑走了。
「語棠姑娘。」
季渃嫣又點了名字,語棠提著裙角快步走了過來。
「你前往柳府,告知柳錦芬與周芸奕,說程嬰自知死罪難逃,欲禍水東引,吐露此事為柳錦芬主謀,我不知柳錦芬與程嬰關係如何,不過他那夫人周芸奕卻最是貪生怕死,若無法說服柳錦芬,便脅迫那周芸奕,叫周芸奕說服柳錦芬。」
「奴這便去。」
「翠巧。」
「啊?」翠巧略顯茫然,隨即馬上跑過來:「大夫人您吩咐。」
「你去尋國子監祭酒,國子監祭酒鮮少過問監中雜務,卻定然知曉一些程嬰暗中密謀之事,你去告知他,如今天子龍顏大怒,若想保國子監周全,便對程嬰一事和盤托出,幽王府世子殿下會護國子監周全,不會因程嬰牽連到其他人。」
翠巧猶豫了一下:「要是那祭酒老頭子不知情呢?」
「那就叫他出賣程嬰,栽贓也好誣陷也罷,以程嬰之命,換國子監周全,若不然,國子監難保。」
「這…可是可,可他要是不從,還告發我們威脅他呢?」
「不是咱,是你,這便是我要你去的緣故,你不顯聲名無人知曉,他若是告發,你矢口否認便是,沒人會相信你這樣的無名小輩膽敢威脅國子監祭酒。」
「奴這就去,騎馬去。」
當翠巧也離開後,季渃嫣坐下了身,繼續吃飯。
齊燁撮著牙花子,猶豫了一下:「那什麼,就是…你這樣會顯得我很呆,你知道吧。」
季渃嫣啞然失笑:「還不入宮阻攔陛下。」
「哦,好好,我這就去。」
「快去你的吧。」
齊燁:「…」
就這樣,大家各自忙各自的去了,齊燁則是帶著旺仔騎著快馬,一路趕往京中入宮。
待齊燁離開後,季渃嫣放下碗筷,扭頭對急的團團轉的吳俊傑說道:「去書樓尋皇孫,帶著康珏入宮。」
「是了,是是。」吳俊傑下意識說道:「陛下最是疼愛皇孫,若殿下勸說無果,皇孫可…」
「不,叫康珏入宮跪於百官之前,聲淚俱下,聲嘶力竭,為百官求情,為天下讀書人求情,若陛下責罵,就叫他以死相逼,見了血最好。」
吳俊傑傻眼了:「這…」
季渃嫣冷聲說道:「倘若此事無法收場,陛下定會被世人稱為暴君,太子今日當街殺人,殺的又是大儒,戾太子的名號怕是甩不脫了,若父子二人失了民心,康珏他…至少那龍椅依舊是康家人的。」
吳俊傑深深的看了眼季渃嫣,心臟狂跳,這一刻,他是真心佩服齊燁了,膽兒忒大了,是什么女人都敢娶!
季渃嫣望著吳俊傑,突然笑了:「你若是叫夫君知曉了我利用皇孫一事,姑奶奶叫你一輩子討不到婆娘。」
吳俊傑嚇了一哆嗦,快步跑走了,他倒不是怕找不到媳婦,只是單純的怕季渃嫣。
「紅袖。」
「大小姐您吩咐。」
「叫孫管家將那八百異部戰卒領了甲冑、刀劍,巡視於莊外官道。」
「哦。」
紅袖一邊起身一邊抓緊時間炫了仨肉包子,扭著大胯跑走了。
食堂,只剩下了季渃嫣一人。
季渃嫣靜靜地吃著,每一口都吃的很仔細,仿佛一個機器人一樣,大腦卻在高速運轉著。
這便是季渃嫣與常人不同之處,常人遇到危機,只想著如何化解危機。
季渃嫣不同,她會在危機之中尋找機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