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齊燁回到王府時已是過了子時,疲憊不堪。
只是躺在床上後又輾轉反側,胡思亂想著。
一會,想起劉旺提及百姓和世道時那「認命」的模樣,一會,又想起季渃嫣那美的慘絕人寰的面容,以及那雙大長腿,大長腿,和大長腿。
迷迷糊糊的亂想著,剛剛有了幾分睡意,房門被推開。
齊燁還以為是劉旺呢,推門之人唰的一下躥到了床前。
「剛剛從宮中歸來。」
阿卓和個鬼似的幽幽說道:「陛下口諭,既與季師相干,那麼此事斷然不可聲張,此案要深查,一人不可放過,只是不可牽連到太子少師府。」
坐起身的齊燁臉上沒有任何異色:「怕大張旗鼓的查了引起軒然大波,坊間百姓、士林讀書人、天下人對太子少師季伯昌不滿,從而也對太子不滿,甚至對宮中不滿,是這個意思吧。」
「陛下倒是未這麼說。」
「陛下是不是這麼想的?」
「不知道。」
「那陛下是不是這個意思?」
「不…應是…是吧。」
阿卓嘆了口氣,轉身點燃了火燭,滿面苦澀。
又想抓人,一個都不放過,又怕此事鬧大了讓外人知道內情,知道與太子少師府有關。
可涉及到一個侯府,還有工、禮、戶三押,怎麼可能不鬧大?
阿卓都想請辭了,這活真的沒法干,宮中那主兒噁心就噁心在這,又想抓人,又想低調處理。
怎麼低調處理,直接將人全抓了,然後還不告訴外界因為什麼罪名?
「知道了。」
齊燁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要睡覺了,把門帶上,還有,以後進來之前敲敲門,咱互相之間留點隱私,請保持適當的社交距離,謝謝。」
「我還當你會勃然大怒。」
「我怒個錘子,料到了。」齊燁指了指房門:「慢走,不送。」
「你為何不怒?」
齊燁都被氣笑了:「我不怒。」
阿卓深深看了眼齊燁,隨即恍然大悟:「還說不怒,都怒極反笑了。」
「我尼瑪…你特麼走不走,我要睡覺了。」
「看吧,就說你怒了。」
齊燁倒頭就睡,翻身面向牆壁,懶得搭理阿卓。
結果躺了一會,齊燁觸電一般又翻了一下身,不敢將破腚暴露給對方,他總是覺得阿卓這傢伙多多少少有點病。
阿卓的確有點病,坐在那裡也不動地方,回想起在宮中時天子那一副「朕不管反正朕要你這麼做」的死出,是越想越氣,越氣越想,想著氣著,就開始喘粗氣了,吭哧吭哧的。
「你大半夜跑我屋裡扮演空氣淨化器呢!」
齊燁終於忍不住了,大罵道:「嘟嘴回你屋嘟嘟去,神經病吧大半夜不睡覺。」
「那麼多百姓的糧米被貪墨了,本統領哪能睡得著。」
阿卓一咬牙,一拍桌子:「不管了,忤逆便忤逆吧,先捉了那游飛鸞再說。」
「你等會。」齊燁連忙起身:「先別抓。」
「為何?」
「就是…」
齊燁撓了撓後腦勺,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了,因為他覺得這事挺扯,關於季渃嫣突然找上自己,最後說要幫忙的這件事,很扯。
一個女子,哪怕是太子少師府的大小姐,既無官職也沒什麼名聲,怎麼幫,如何幫?
可不知道為什麼,齊燁又覺得季渃嫣並非是尋常女子,當然了,尋常女子也不可能大半夜跑出城去殺人。
季渃嫣給齊燁的感覺很奇怪,好像是個瘋批,但是吧,又像是有點高深莫測的瘋批。
「,剛才季渃嫣來府中找我了,可能是看我長的英俊瀟灑,以案子為由…」
聽到季渃嫣這仨字,阿卓雙眼一亮:「她要插手?」
「插不插的我哪知道,她也沒明說,最後她說明天會來,不過…」
話都沒說完,阿卓突然哈哈一笑,轉身就走:「本統領去用飯了,你歇息吧。」
齊燁一臉懵逼,因為這傢伙真的走了,剛剛還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現在竟然走的那麼…那麼瀟灑?
…………
太子少師府後花園中,此時的季渃嫣正雙腳踩在石凳上緊緊盯著一摞子小冊子,看其形象哪有書香世家大家閨秀的氣質。
旁邊蹲著季元思,鼻青臉腫,雙手抓著自己的耳朵,雙腿隱隱顫抖著。
「姐。」季元思哭喪著臉:「我知錯了,你就饒過我吧。」
「閉嘴。」
「哦。」
季渃嫣目不斜視,依舊盯著名冊。
黃紙裝訂成冊,微風徐徐,掀起了其中一角,多是名字,官職。
名冊共有十七本,其中十五本為六部九寺各衙官員信息,極為詳細,剩下兩本則是國朝勛貴,一本前朝,一本本朝。
季渃嫣歪著腦袋想了想,將禮、工、戶以及一本關於前朝勛貴的四本冊子拿到一旁。
站在旁邊的名為綠衫的健婦將其他冊子抱起離開,片刻後,帶著文房四寶回來了。
季渃嫣敲了敲自己有些疲憊的雙腿,跳到了地上,拿起毛筆開始寫寫畫畫。
片刻後,十餘個名字都出現在了紙張上。
季渃嫣繞著石桌轉了幾圈,隨即和做連線題似的將不同的名字連在了一起,最後又在線上寫了一些蠅頭小字。
月亮門傳來了腳步聲,貼身女婢紅袖走了進來,風塵僕僕。
「大小姐,探查到了。」
季渃嫣轉過身,波瀾不驚的臉上閃過一絲緊張與期待。
長的和波剛似的紅袖頗為不情願的說道:「是有此事,就留了五十貫,其他的全部交給了那窮酸書生,也在京中購了糧拉去了吳村,問過了,提及幽王府世子時,那窮酸書生哭的稀里嘩啦,恨不得為齊燁做牛做馬一般。」
季渃嫣露出了大大的笑容,雙眼彎的如同月牙一般。
「啪」的一聲,季渃嫣突然一巴掌摁在了季元思的腦袋上,高高揮舞著手臂。
「季元思,就決定是你了,去吧,我的傻弟弟!」
挨了一巴掌的季元思痛苦的閉上了雙眼,昔日被親姐支配操控的恐懼再次浮上心頭。
夜風襲來,略狂,石桌上的紙張隨風舞動。
執掌露出了名字一角,馬岐山三個大字並不醒目,醒目的是名字下面略顯秀氣的「死」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