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關,大帳之中,而非帥帳。
太子康驍來回踱著步,當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時便不由看向入口。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眼看著到了正午,南關大帥白修竹終於走了進來。
一看老帥面色陰沉如水,康驍心裡咯噔一聲,脫口問道:「籌糧幾何?」
「殿下,世家不願平價售糧。」
「什麼?」
康驍勃然大怒:「他們有幾個腦子夠孤砍的,戰時竟想抬高糧價?」
白修竹搖了搖頭,滿面苦澀:「若是戰時,他們自然不敢,可如今算不上是戰時。」
康驍罵了聲娘,頭痛不已。
大康朝關於軍伍每日配給糧食多少,並不統一,屯兵衛的輔兵、兵備府的軍役、折衝府的將士,以及各個邊軍都不同。
最少的肯定是屯兵衛,姥姥不親舅舅不愛,戰時或是要幹活的時候才會給吃的,少的可憐。
兵備府櫃歸各地衙署管,看州府賦予程度和地方官員的心情。
折衝府算是最多的了,規定每人每月是六斗,每天差不多四斤左右,除了粟米、豆類外,還有少量的綠菜以及肉類。
不過規定是規定,實際情況是實際情況,十個折衝府裡面也就兩三個能滿配額,大部分都要比規定少個三成上下。
邊軍實際上都不如折衝府,交通不便、物資匱乏,糧食配額只有在戰時才是「滿配」或是「高配」,平常都不如折衝府。
南邊軍現在吃的糧還是去年第四季送來的,所剩無幾,最多能堅持二十日到一個月,按照正常情況,其實也是一個月前前後後會送糧過來。
問題就出在這,誰也沒想到還算老實的南關外異族會集結兵力,集結了空前的兵力。
按理來說就算南關外異族聯合起來叩關,也沒什麼問題,南邊軍就是防他們的。
南地的糧,不多,至少不如往年的多,因為京中演武之後,朝廷從東、南、西、北各地都調了一些糧,調到東海那邊去。
南地最為富饒,糧產最高,調過去的也最多,這就導致了南地也沒太多的餘糧了,給邊軍送過來,不是不行,但是價格要高很多,這個錢,太子是出不起的,他認為朝廷也出不起,除非真的百分百確定南關要打,大打一場,朝廷才會花高價買糧,或者派人過來平(殺)價(人),以正常的價格或者更低廉的價格購糧送到南關。
「若是孤去和他們談呢。」
太子心急如焚:「孤代朝廷與他們談,如何。」
白修竹張了張嘴,沒打擊太子,沒開口,沉默就是回答。
他是老帥,在南地,在南關,混了十多年,比太子了解南地這邊的情況。
老六造反的時候,是從北關帶著人打到京中的,在從北地前往京中的這個階段,幹掉了不少世家。
這些世家未必是真正的保皇派想要反抗老六,更多的是騎牆派,觀望者,老六之所以幹掉他們,正是因為這些世家手中握有大量的土地和糧食。
造反不是靠單打獨鬥的,要團伙作案,既然是團伙,肯定人越多成功率越高,人多了,吃的也就多,那麼怎麼才能弄到很多很多吃的呢。
答案顯而易見,使用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那就是搶。
因此,北地的世家相比之下不是很多,以前多,被老六順道乾的差不多了。
等改朝換代後,老六冊封了幽王齊懷武,齊懷武帶著一支京衛前去西關擔任大帥,又幹掉了一茬。
齊懷武倒不是為了搶糧,他就是順道去西關尋思閒著也是閒著。
唯獨南地這邊,老六為了坐穩皇位,幾乎沒動南地這邊的世家。
所以南地這邊的情況和前朝沒太大區別,大量的土地都掌握在世家手中,朝廷想要征糧,看似是要去各地官府,實際上是得從這些世家的手裡要。
最操蛋的一點,也和世家有關,這群世家一旦屯了大量的糧食後,並不會繼續種地,而是釀酒或者寧可讓地荒著。
因為糧食一旦多了,糧價就會降低,糧價降低了,他們種那麼多糧實際還是不怎麼賺錢,與其如此不如製造「市場缺口」,糧價保持著收益可觀的程度上就夠了,沒必要種那麼多糧。
「殿下,如今尚未開戰,也不知曉這異族究竟集結了多少兵力,不如再觀望幾日如何。」
老帥也是有什麼說什麼,白修竹當初也是跟著老六混的,歲數差不多,不提身份,勉強算是看著小二長大的,加上他是南關大帥,康驍雖是太子,真要是按照指揮體系來看的話,小二沒資格插手。
老帥自然有老帥的穩重,相比小二,不能說不擔心吧,反正不慌。
南邊關現在是缺少糧,缺少開戰後可能進入持久戰的糧,而非是無糧可吃。
不慌的老帥,有些不理解,不理解為什麼太子如此的慌。
望著小二,白修竹其實很早就想問了,想問問太子為什麼一聽到關外異族即將集結兵力叩關後就慌成這副樣子。
「原本此事孤是不想告知白帥的,事到如今…」
揉著眉心的小二注意到了白修竹的目光,長嘆一聲。
「東海瀛賊似是要作亂,而此時這南關外的各異族部落又集結了大量兵力,豈會是巧合。」
白修竹瞳孔猛地一縮:「北關如何?」
「尚且不知,怕就怕這北關也要告急。」
「原來如此,殿下是怕我大康四面皆戰?」
「是有此擔憂,原本孤是來徹查呂元嘉身死一案,雖如今尚不知曉是哪個世家下的毒手,可無論是誰,定牽扯甚廣,倘若真如故所擔憂那般,我大康四面皆戰,而南關缺糧,又有世家圖謀不軌,後果,不堪設想,因此,孤才如此憂心這糧草一事。」
小二終於將心中的顧慮說出來,而老帥白修竹,也終於慌了。
真要是太子的擔心成真,東南西北都打起來了,不說其他地方,就說這南關,就算調集了糧草過來也不充裕,不充裕也就罷了,路過南地,而南地要是有世家作亂,直接給糧草運送的路線皆了,那妥了,南邊基本上就算是陷入了死地了,別說抵抗關外異族,沒準都得調出幾個大營去平亂。
「明日,就定在明日午時吧。」
白修竹當機立斷:「明日午時時,那些世家裡說了算的都叫到大帳,殿下可表明身份,就是不知…」
「不知什麼?」
「本帥可就直言了,殿下是一國儲君,那些世家自是要給顏面的,就是不知會給幾分。」
「是啊。」
小二自嘲一笑,倘若自己這個太子的名頭真那麼好使的話,世家那麼怕宮中的話,世家,豈會成為他和老六的心腹大患。
…………
柳州城外,本地士紳、官員,齊齊站在城門外,揮淚相送。
齊燁將腦袋從車廂里伸了出來,對著所有人比劃了一個中指。
的確是揮淚相送,哭的稀里嘩啦,眼看著車隊真的走了,消失在了官道上,除了蔣少鱗外,所有人都恨不得高聲歡呼了,這祖宗,可算走了!
車廂內,起了個大早的齊燁不斷打著哈欠:「溜溜達達的過去,明天午時左右差不多能到吧。」
「能到。」
季元思也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姐夫,你不就是奉命來查案子的嗎,還去南邊關作甚,你又不會統兵作戰。」
「溜達一圈,還沒去過邊關呢,和太子匯報匯報情況,沒什麼事咱就回京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