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咧著嘴,腦瓜子嗡嗡的。
太子和文德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去。
贇乘泰勃然大怒:「膽敢拆公衙牌匾,你兵部沒活人了不成,嵐山伯公輸甲哪來的依仗。」
孫功沒好氣的說道:「他依仗欠條。」
贇乘泰滿腦袋問號:「何意。」
「平南折衝府都尉丘神威,昨夜,單單只是昨夜,在南莊花銷共計五十五萬四千二百八十貫。」
「多少?」
贇乘泰倒吸了一口涼氣:「他一把火將南莊燒了不成?」
「倘若真的燒了,怕是賠的更多。」孫功無奈道:「本將也是著實沒想到,這南莊,這南莊…」
「這南莊」了半天,孫功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天子過壽宴的時候,他因為統管京營護衛,沒進去,在官道上傻杵著來著。
倒是平常聽別人提過很多次,知道南莊是個銷金窟,只是沒想到可以「銷金」到這種程度,一晚上能幹進去五十多萬貫。
「據嵐山伯所說,昨夜丘神威去了南莊後,喝的是最好的酒水,吃的是最好的宴席,又包了水雲閣,還包了些什麼遊獵也不知是遊玩,還叫上了什麼伴遊數十人,光是這些,就高達千貫。」
孫功鬧心扒拉的繼續說道:「醉酒後,丘神威又賭了馬,賭了什麼籠子,一輸再輸,最終就輸進去五十多萬貫。」
天子張著嘴:「醉酒後被齊燁坑了?」
「也不是,有欠條書約,數十張,看了筆跡皆是丘神威所寫,末將也在京兆府大牢中見了丘神威,丘神威雖是憤怒,倒也承認的確借了錢財。」
天子目光呆滯:「怎麼又被關京兆府大牢里了?」
「還不上錢,說是怕跑了,末將問過丘神威,他說齊燁昨夜在宮外等他,為了給他賠罪,帶他去南莊遊玩,他還以為一應花銷都算在齊燁頭上,無需花他自己的錢,最後又去了賭檔。」
說到這,孫功直接破口大罵:「這狗日的瞎了心不成,就算齊燁不要他花銷,丘神威他娘的怎能如此貪得無厭敢去賭錢,這鳥人沒占過便宜不成,真是叫人心生鄙夷,我呸,末將活了這麼多年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別人宴請於他,吃喝玩樂也就罷了,還想著賭錢,我呸,我呸呸呸,真他娘的不要臉。」
小二、文德,不約而同看向了天子。
天子呵呵一樂,朕可和丘神威那蠢貨不一樣,朕贏了。
贇乘泰奇怪的問道:「便是賭了錢,也不能輸了那麼多吧?」
「說是齊燁贈予了他千貫籌碼,共贈了十次。。」
「齊燁會這麼大方?」
「是不是大方不知,只知丘神威拿了萬貫籌碼後,齊燁說要回去溫書便告辭了。」
贇乘泰哭笑不得:「齊燁讀書?」
「是,齊燁是這麼說的,丘神威便誤以為這籌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輸紅了眼,賭檔管事的說輸的太多,不再給他籌碼,就算要給也要簽字畫押打了欠條,丘神威想著齊燁不會真的管他要這錢,最終便輸了五十餘萬貫。」
大殿內,陷入了沉默。
大家開始懷疑丘神威的智商了,唯獨贇乘泰沒有,因為這老頭正在想一件事,換位思考,如果是自己的話會不會也要被坑,這個「陷阱」看似不太高明,卻對人心的把握極為精準。
齊燁先白白贈了籌碼,讓丘神威有了某種錯覺,某種可以不斷得到籌碼的錯覺。
之後便輸,輸了也不怕,因為他有錯覺,加上輸紅眼,越借越多,越輸越多。
除此之外,賭這種事,一旦碰了,不管贏了輸了,都會失去理智。
孫功苦笑了一聲:「末將見到丘神威的時候,這蠢貨欲哭無淚,說今日一大早見了齊燁後,萬萬沒想到齊燁翻臉不認人,拿著欠條讓他還錢。」
「廢話。」
這次輪到天子破口大罵了:「欠條都寫了,齊燁自然要叫他還錢,跟頭栽了,他能怪的了誰,蠢貨,天大的蠢貨,廢物,蠢貨!」
「是,陛下所言極是,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只是丘神威借到二十萬貫的時候,又拿出了符令,我兵部與吏交於他的符令…」
說到這,孫功又急眼了:「他娘的這狗日的真是奇蠢無比,拿著符令印在了欠條之上,這便是說,他還不起這錢,我兵部就要幫他還,雖說沒這先例,也無人膽敢要兵部還錢,可…可這符令…可傳出去了,我兵部必然淪為笑柄,成為天大的笑話,朝堂上不知多少文臣會笑掉大牙,這事,定會被人嘮一輩子!」
太子瞅著御案上的兵符:「所以這兵符又被抵押了?」
「沒,兵符只能抵押十萬貫,還有四十多萬貫,南莊的意思是拿兵部抵押。」
太子:「…」
孫功突然樂了:「沒想到我兵部衙署能值這麼多錢。」
眾人:「…」
天子氣的眼眶都跳了:「丘神威那狗東西呢!」
「京兆府地牢中,養傷呢。」
「養傷?」天子下意識問道:「怎地又被打了。」
「今日一早醒來後,他說齊燁坑他,還要和齊燁拼命。」
「什麼?!」天子猛然一驚:「他與齊燁拼命了?」
「沒和齊燁拼上,和齊燁帶著的五十多個莊戶拼上了,之後就被拉到了京兆府地牢中養傷了,末將去地牢的時候找了半天,險些沒認出來,打的和他娘的狗似的,都沒人樣了。」
天子:「…」
孫功滿面哀求:「陛下,末將求您個事,將丘神威的兵權奪了吧,這狗東西簡直是我輩之恥,之奇恥大辱,與這種蠢貨同朝為官,末將都想上書請辭了,不止是末將,兵部諸多同僚也是叫罵連連。」
這是實話,現在兵部衙署都快炸窩了。
可以這麼說,就丘神威接連兩次弄沒了兵符,還有他做的這些操蛋事,丟人丟大發了,將他釘在恥辱柱上,都算是恥辱柱的恥辱,將恥辱柱釘丘神威身上還差不多。
天子又開始撓頭了,著實沒想到丘神威能被齊燁給玩成這樣。
「陛下,您好歹保保我兵部的顏面。」孫功鬧心扒拉的說道:「南莊那邊還要去京兆府敲鳴冤鼓,說丘神威是兵部的人,拿著兵部符令借的錢,若不還那就是兵部以權壓人,官官相護。」
康驍都服了,光聽說過當官的以各種名義欺壓商賈,頭一次見識商賈欺負到當官的頭上了。
天子瞅著兵符,咬牙咬了半天,最終以比孫功還鬧心的語氣開了口。
「將這兵符…將這兵符…還給丘神威那蠢貨!」
「那他欠的錢財…」
「叫他自己想法子!」
「那我兵部…」
「你也自己想法子。」
孫功:「…」
天子身後的文德也不知道是腦子抽什麼風,喃喃自語道:「這兵符不會第三次出現在御案上吧?」
天子、太子異口同聲:「閉嘴!」
孫功惡狠狠的說道:「若是丘神威再失兵符,本將與兵部一眾同僚,不,是天下武將,都會死諫陛下奪了這蠢貨的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