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 章 好徒兒

  喻斌聲音不重,卻是當著君臣的面,還不是質問,而是「教訓」,某種程度上的教訓。

  原本,只是徐功怒了。

  現在,卻變成了火藥味十足。

  不少文臣,尤其是禮部的幾個官員已經面帶怒色了。

  齊燁滿嘴苦澀,他是真不想得罪朝堂官員了,至少在南莊徹底走上城規前,天子搞定那些鎮守各處要地的將軍前,宮中同意他當「世家」前,他是真不願意得罪人了。

  宮中,京城,早已讓齊燁絕望了。

  這個世道就是這麼的操蛋,當出現了一個比誰都認真去對抗不公時,在大家的眼裡,這個人就會成為一個瘋子。

  齊燁,不想當瘋子,也不想讓別人覺得自己瘋了。

  結果現在看這意思,非但得罪人了,和特麼以前一樣,一得罪就是一個衙署。

  徐功可是左侍郎,禮部二把手,像這種實權衙署,內部別說左侍郎了,即便是到了員外郎這個級別,一個衙署中也是同仇敵愾的。

  齊燁剛要解釋一些什麼,徐功衝著喻文州大叫道:「看,看看你幹的好事,喻斌往日知書達理從不缺少禮數,再看如今,再看看如今,竟敢頂撞老夫,這才跟著不學無術的齊燁廝混了幾日便變成這般模樣,氣煞老夫,氣煞老夫啊!」

  「我日你奶奶啊。」

  本來還想解釋兩句的齊燁,差點沒將酒杯扔出去,氣得夠嗆。

  能看出來,哪怕是氣成這樣,在徐功眼裡喻斌也是個好孩子,乖寶寶,都是跟著齊燁學壞了,誤入歧途。

  齊燁不由看向天子,老六,今天你過生日,說句話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誰知老六笑眯眯的,一副準備吃瓜的模樣。

  「徐大人。」

  喻斌再次開了口:「拜於恩師門下,是家父知曉、贊同之事,學生並非受人所迫,更與徐大人毫無瓜葛,還望大人莫要無端指責恩師。」

  這次輪到喻文州要急眼了,啥玩意啊,你恩師就是你恩師,你爹就不是你爹了,人家噴齊燁,你讓噴就是了,給老子帶出來幹什麼?

  知子莫若父,喻文州都注意到好大兒眼底的狡黠了,明顯是禍水東引。

  沒錯,喻斌就是將火力往他爹頭上拉,可惜,沒拉穩。

  徐功氣呼呼的來到齊燁面前,一副要掀桌子的模樣。

  「你,齊燁,何德何能!」

  「就是我再沒德沒能,徐大人你注意點場合行不行。」

  齊燁都服了,善意的提醒道:「別忘了這是哪,您又是來幹什麼的。」

  「好哇,好哇好哇,陛下。」

  徐功猛然看向天子:「陛下您見到了吧,他威脅老臣。」

  「我尼瑪…」齊燁差點沒噴出口老血:「我什麼時候威脅你了。」

  「你說這是南莊,想叫老夫豎著進來,橫著出去。」

  「我…」

  齊燁瞠目結舌,他的意思是,這是南莊,給天子辦壽宴的,而你是來參加宴會的,你是臣子,總不能因為私事耽誤天子的生日吧。

  「徐卿。」

  天子倒是沒見氣,笑呵呵的說道:「喻監生拜入誰的門牆之下,那是喻斌私事,他喻府私事,若是徐卿覺著此事不妥,大可改天與喻卿商討勸說一番。」

  意思很明顯了,找他爹去,別擱這嘰嘰歪歪耽誤朕看大白腿。

  這要是換了別人,一聽天子這麼說,肯定退下了。

  奈何,這是徐功,一個讀書讀傻了的老頑固,頑固到了根本不在乎官位老頑固。

  徐功不是從龍之臣,只能說是順臣,反正他是自己是這麼覺著的。

  大致什麼意思呢,老六造反他沒攔,老六登基他同意,誰當皇帝無所謂,別耽誤他做學問就行。

  徐功名聲很大,宮中和朝廷也是利用這一點才讓他從右侍郎升任到了左侍郎。

  事實上呢,徐功對官位真的不怎麼在乎,在禮部衙署中也沒什麼可忙碌的公務,無非是科舉的時候忙碌一番,出出題監監考,偶有國子監的先生過去請教一些學問。

  別說都這麼大歲數了,就是年輕的時候,徐功也對功名利祿沒什麼興趣,到如今,每天心心念念的就是想找個關門弟子,將他的衣缽傳下去。

  至於他有啥衣缽,呵呵,就儒家那點玩意,或許這也是喻斌不願拜他為師的緣故。

  天子明明都給足台階了,徐功面色一變再變,最終一咬牙,退了,但是沒完全退,就退了那麼幾步,然後對天子施了一禮。

  「老臣自不會叫陛下與諸位大人掃興,為陛下賀壽,老臣吟詩一首吧。」

  天子微微頷首:「好,那朕就洗耳恭…」

  話還沒說完呢,徐功就和糊弄似的,連標點符號都沒有,急不可耐的開了口。

  「祝君千萬歲無歲不逢春。」徐功一扭頭,看向齊燁:「到你了。」

  君臣懵了。

  啥玩意就好了,詩呢,祝君千萬歲無歲不逢春,之後呢,這詩是散裝的啊?

  齊燁也懵了:「什麼就到我了。」

  「哼。」

  徐功冷笑連連:「連詩都不會作,何來的顏面自稱師者。」

  君臣們不懵了,服了。

  好歹是禮部二把手,就算找茬,你先鋪墊一下也行啊,太他娘的生硬了吧。

  齊燁也被氣樂了,無奈道:「徐大人,學生不會作詩。」

  「你不會作詩?」徐功樂了:「哈,哈哈,哈哈哈,喻斌,聽到沒,他不會作詩。」

  喻斌垂著頭,和個聾子似的。

  「來,喻斌,老夫會作,你拜老夫為師吧,老夫教你作詩。」

  眾人:「…」

  喻斌終於抬頭了,但是沒說話,不但抬頭了,又回到了齊燁的身後,恭恭敬敬,乖乖巧巧。

  沒說話,態度卻很明白了,我生是恩師的人,死是恩師的死人,一徒不拜二師。

  這也就罷了,喻斌還突然蹲下了身,用袖子擦了擦齊燁靴子上並不存在的塵土。

  包括天子和喻斌他爹在內,不少人瞳孔猛地一縮,著實沒想到,喻斌竟如此決絕,當著君臣的面有此舉動,何嘗不是告訴天下人他的心意。

  殊不知喻斌這模樣,讓徐功覺著這比殺了他還難受。

  再看齊燁,恨不得一腳給喻斌射牆上,你特麼這是嫌我不夠鬧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