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世子嘴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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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六是終於看明白怎麼回事了,齊燁不滿,十分不滿,對朝廷不滿!

  其實他只看明白一半,齊燁不滿倒是對的,主要是這小子對宮中不滿。

  以齊燁的角度看待問題,那就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宮中的天子對好多事都極為容忍,最終就導致了這種情況出現,至少齊燁是這麼想的。

  老六凝望著齊燁,警覺了起來。

  齊燁這種態度可不對,大大的不對,這小子怎麼想朝堂,倒是無大所謂,問題是這他早晚要和離京多年的齊懷武團聚,到時候這小子和他爹一說,京中怎麼怎麼亂,朝廷怎麼怎麼不行,要讓齊懷武怎麼想?

  「齊燁。」

  老六滿面正色,擲地有聲:「六部九寺非是…除了工部的五部九寺,非是你想的那般不堪,如若真如你所說那樣,為何刑部大牢關押著不少貪官污吏,大理寺又為何關押著那麼多貪官污吏。」

  「也是。」

  齊燁乾笑一聲,要說朝廷完全慣著貪官污吏也不準確,的確關押了很多官員,在自己「出道」前,朝廷也處理了不少官員。

  「少爺,您看吧,就說刑部鐵面無私。」

  劉旺彎下腰,笑著說道:「小的之前就和您說了,您就是多此一舉,不應前往刑部大牢將公輸甲一大家子強行帶出來,刑部鐵面無私,早晚會放了他們。」

  一聽這話,齊燁面露困惑,一時沒反應過來。

  再看老六,差點沒舉起酒杯砸過去,老臉紅的和什麼似的。

  公輸甲的事,他已經問過了,的確是之前工部匠人,被拿來背鍋頂嘴的匠人。

  劉旺說的好聽,刑部鐵面無私,可真要鐵面無私的話,公輸甲等人為什麼會被關押?

  還以後放出來,要是以後能放出來,一開始就不可能抓進去,刑部那群人不知道匠人都是被頂鍋的嗎,他們比誰都清楚怎麼回事。

  「朝廷…」

  包老六有點要急眼了,朝廷,可以說是他的朝廷,某種角度來看就是皇權的延伸,齊燁哥倆給朝廷這頓埋汰,當皇帝的豈會聽之任之。

  「齊燁,你莫要以為做了點事就目中無人,就說救濟災民一事,你以為沒有你,朝廷就救濟不了災民不成,朝廷就對災民視若無睹不成。」

  齊燁剛要開口,劉旺撓了撓額頭:「自然不是,我家少爺…」

  話沒說完,文德皺眉道:「主人問話,下人插什麼嘴!」

  齊燁冷哼道:「主人問話,寵物閉嘴。」

  說完後,齊燁指了指劉旺:「這我兄弟,不是下人,咋的,你也是六爺的兄弟啊。」

  文德張了張嘴,愣是不敢回話。

  「是個屁。」

  包老六嘟囔了一嘴:「他也配。」

  文德想罵人了,同樣是當主子的,這做人的差距也太大了吧,當年他娘的瞎了狗眼,怎麼跟了你這麼個玩意。

  「小的哪配做少爺的兄弟,小的可不敢。」

  劉旺一副汗顏的模樣,連連擺手。

  包老六滿意了,這莽貨倒是有幾分自知之明。

  誰知旺仔又開口了:「不過關於救濟災民一事,小的倒是覺著的確要看朝廷,少爺哪裡能比,朝廷年年救濟災民。」

  「不錯!」包老六雙眼一亮:「雖是下人,倒是知曉輕重,不錯。」

  「六爺您說的對,小的最是敬佩朝廷了,最是敬佩官員了。」

  旺仔主動上前給包老六倒了杯酒:「要說這救濟災民吶,還是得看朝廷,尤其是禮部,禮部官員見了災民,張口之乎者也,閉口者也之乎,全是大道理。」

  包老六眉頭一皺:「你個狗東西莫非是暗諷朝廷?」

  「不是不是,小的不敢。」

  旺仔誠惶誠恐的解釋道:「百姓都能聽得懂的,無非是朝廷要告知百姓,給你們吃的,就得遵紀守法,就得老實本分,就得好好做人,這是期盼,沒錯的。」

  「不錯,禮部救災不忘教化,這便是朝廷之責,不會顧此失彼。」

  「六爺說的是,禮部見了災民,什麼都說,說老實本分,說遵紀守法,說好好做人,唯獨不說一句話。」

  「什麼話?」

  「得吃飽。」

  包老六愣了一下:「何意?」

  「因為是放屁啊。」

  劉旺回頭看向齊燁:「少爺您說是不是放屁,屁話一大堆,唯獨不說讓百姓吃飽,因為什麼,因為他們知道啊,知道百姓根本吃不飽,說了也是放屁,所以才不說。」

  齊燁哈哈大笑,樂的前仰後合。

  可不是嗎,大道理一大堆,逼逼賴賴不停,唯獨不說叫百姓吃飽,因為知道百姓根本吃不飽,廢話一大堆,字字不提核心,句句不談問題根本。

  心臟復甦做了,人工呼吸也做了,唯獨不撒開掐著人家脖子的手,就是這個意思。

  劉旺還擱那陰陽呢,一副虛心請教的模樣看著臉黑的和什麼似的老六。

  「六爺您說對啊,我家少爺哪能和朝廷比啊,我家少爺可不知道什麼之乎者也,米糧全拉來,大鍋支起來,都他娘的去吃,撐不死就吃,吃完了就歇息,誰他娘的有時間給你們這群刁民講大道理,少爺也不懂大道理,就知道百姓餓了,餓了就要吃,連大道理都不會說,還救災,不如朝廷,遠遠不如朝廷啊。」

  文德身體前傾,側目看了眼老六,眼神詢問,要不要動手,但凡您點頭,現在咱家就乾死這小子!

  不是文德聽不下去了,相反,他還覺得劉旺說的有道理,問題是天子的老臉是徹底掛不住了。

  誰知天子竟然沒暴走,只是望著劉旺,很是平靜,淡淡的開了口。

  「你是軍伍,大字不識一籮筐,老夫不與你計較。」

  劉旺樂了:「六爺不是東宮太子衛率嗎,不也是軍伍嗎。」

  「老夫,讀過書,知曉輕重,辨別是非。」

  老六直勾勾的望著劉旺:「不錯,老夫是軍伍,也知曉你們這群軍伍是如何想的,老夫今日告知你一個道理,莫要聽風就是雨,朝廷不發俸祿,也是捉襟見肘,莫要因此怪罪朝廷。」

  「和俸祿無關。」劉旺樂呵呵的說道:「朝廷不重我等。」

  「何意。」

  「叫我們丘八。」

  「這…」

  老六嘆了口氣,苦笑道:「閒話自是有的,多嘴多舌之人,也是有的,捂住耳朵便好了,莫要被旁人左右。」

  「為何要捂住耳朵?」劉旺好奇的問道:「我等是軍伍,戰陣上拼死莫名,為何要捂住耳朵,為何不撕爛他們嘴,難道六爺的意思是到了戰陣上,見了敵賊不砍殺他們,而是閉上雙目,捂住耳朵,這樣,他們便會退掉?」

  「你…豈可混為一談,殺敵,是為保家衛國。」

  「我都保家衛國了,還得被罵作丘八,我他娘的欠他們的?」

  包老六張著嘴,愣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給天子一頓懟的旺仔,還主動又給老六倒了杯酒,乾笑道:「小的是丘八,小的不曉事理,六爺您別怪罪。」

  包老六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住怒火,生氣,不是因劉旺,而是因劉旺說的是事實,更是因他沒辦法反駁。

  「別的事,老夫置之不理也就算了,事關軍伍,老夫定要和你說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說朝廷不重軍伍,那為何每逢戰事,卸甲老卒會得良田,難道這些良田,不是朝廷為軍伍置辦的嗎。」

  「那六爺您說,各道的官府算是朝廷的人嗎。」

  「自然是。」

  「既是朝廷的人,為何許多卸甲老卒的良田又被當地豪族霸占了,您是軍伍,您是手眼通天之輩,這種事屢見不鮮,您一定聽說過,卸甲老兄弟們的田地被霸占了,不能去官府討公道,若是討公道便被拿下大獄治罪,說是犯了法。」

  「放屁!」

  老六一拍桌子:「這是老夫不知,若是知曉了,定不會輕饒他們,被搶了田地,還說觸犯了律法,觸犯了哪門子律法!」

  「不知,應是窮人不能變富法吧。」

  旺仔樂呵呵的說道:「京中也有啊,京中也有好多百姓都因觸犯了這律法被抓了。」

  「一派胡言!」

  「那馬岐山他們怎麼回事,哪來那麼多良田,不都是百姓的嗎,百姓種田,想富起來,就犯法了,被捉了,不正是犯了窮人不能變富法嗎。」

  包老六,再次啞口無言。

  齊燁都傻眼了,望著劉旺的後腦勺,死活想不通,旺仔嘴皮子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利索了,還是說一直就這麼利索,就是沒機會表現出來?

  劉旺開始圖窮匕見了,退到齊燁身後。

  「六爺您說朝廷好,朝廷自然是好,十個人欺負一個百姓,叫欺凌,一百人欺負一個百姓,也叫欺凌,敢問六爺,朝廷欺負一個百姓,您知曉叫什麼嗎。」

  暴走邊緣的老六吼道:「有屁快放!」

  「誒,叫公道,誒,叫正義,誒,叫國法。」

  不等老六急眼,劉旺滿面不屑:「朝廷最愛幹的事,就是給人希望,就好比這災民,一邊叫絕望的災民好好活下去,一邊叫又充滿了希望的災民們慢慢失望,最終絕望。」

  「一派胡言,放屁,統統都是放屁。」

  老六的眼睛都紅了:「不錯,你言談之事是有,也不少,可莫要一桿子打翻一船人,朝廷政令無數,自有百姓受益,也有百姓吃虧,卻決不會叫百姓絕望,即便吃了虧,朝廷也會補救。」

  「也是,吃虧是福嘛。」

  旺仔拱了拱手:「那就祝六爺您福如東海。」

  包老六:「…」

  眼看劉旺又要開口,齊燁趕緊將旺仔拉到身後,不停的打眼色。

  劉旺還很奇怪,剛剛上樓梯的時候不是您說要「埋汰」他們嗎,小的現在已經領悟到什麼叫「埋汰」了,這咋又還讓埋汰了呢?

  齊燁趕緊拿起酒壺:「六爺您消消氣,旺仔不懂事,他胡說的,別生氣,來,喝酒喝酒。」

  「啪」的一聲,包老六一拍桌子,霍然而起:「他娘的不喝了,夏蟲不可語冰,回去!」

  一語落畢,老六邁腿就走,眼眶都直抖了,出宮一趟,生一肚子氣。

  劉旺回過頭,嘆了口氣:「真相,遠遠比假話更加傷人。」

  齊燁:「你快閉嘴吧!」

  「奇怪。」劉旺撓了撓額頭:「他生哪門子氣,朝廷官員也不是他爹,就算是,他哪來那麼多爹?」

  剛走到樓梯口的老六擼起袖子就要回來干劉旺,文德趕緊抓著老六,生拉硬拽給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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