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雲生作為大都護之子,天生一股傲氣,這西域之地,幾乎就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情,因此這才說出大包大攬的話來。
此時見楊行舟神情躊躇,言語遲疑,雖然明知他是在激自己,卻還是忍不住說道:「楊兄,不是兄弟說大話,在這西域地面上,還真沒有我做不了主的事情!若是楊兄將這造紙術獻給都護府,這等潑天大功,只要你提的條件不太過分,儘管說出來便是!」
楊行舟道:「那我可說了!」
牟雲生:「但說無妨!」
楊行舟搓了搓手,嘿嘿笑道:「其實小人想出這造紙術,一開始就是為了獻給都護老大人的,本不應該向都護大人提條件。可現在楊某不是單身一人,黑風寨上上下下幾千口人都要靠小人來養活。現在若是把造紙術獻給了都護府,我這滿山孩兒可就要斷了食糧。」
他對牟雲生道:「因此小人斗膽,想要跟都護府合作開一家造紙作坊,作坊開辦之後,所有的造紙工作都由我們來做,賣出紙張的收益,小人只要三成,其餘七成,都歸都護府。」
楊行舟道:「不知這種事情,三公子能否做得了主?」
牟雲生一愣:「就這麼點要求?」
楊行舟道:「這對我們山寨來說,已經是很大的事情了!能夠跟都護府一起做買賣,這得有多大的福氣?所以小人才會有點遲疑。」
牟雲生哈哈笑道:「如果只是這點要求,不用請示我爹爹,便是我自己都能做主!這樣,我做主,在都護府外,劃給你一處地皮蓋造紙作坊,至於買賣經營這些東西,收益都歸你們也沒什麼!」
他看重的是造紙術本身,至於造紙作坊賺取的利潤,卻完全不被牟雲生放在眼裡,區區一個造紙作坊,便是整個黑風寨的人都化身為作坊工人,一年又能賺取多少銀兩?
偌大的都護府,完全就看不上這點收益,給都護府塞牙縫都不夠。
真正有價值的乃是造紙術本身,只要將這造紙的法兒獻給朝廷,這種好處遠不是什麼銀兩所能衡量的。
楊行舟見他答應的如此痛快,笑道:「有三公子這句話,小人還能說什麼?來來來,咱們一起去大廳,小人已經為公子做了酒宴,咱們邊飲邊說!」
當下一群人進入宴會廳內,早有山寨眾人殺豬宰羊,整治了好大一桌子飯菜,牟雲生帶來的一批騎士有一半落座,另一半則始終站在院外守護,不吃不喝。
楊行舟暗自心驚:「這都護府的侍衛還真夠小心的,果然不能小覷!」
他拿起酒杯,向牟雲生頻頻敬酒,牟雲生出自大家,什麼好酒沒有喝過?這黑風寨的烈酒卻難以下喉,不過架不住楊行舟口吐蓮花,說話妙語如珠,似乎每一句都說到了他心坎里一般。
因此酒水雖劣,言語卻佳,只是入席片刻,牟雲生便已經接連喝了三大碗烈酒,之後酒勁兒上頭,腦子裡已經迷糊了起來,待到清醒之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一直到離開山寨的時候,整個人還都是迷迷糊糊的,騎馬離開了山寨,等走了上百里路程時,腦子方才真正清醒了過來。
「老金,我在山寨中沒有再答應過楊寨主什麼吧?」
牟雲生騎著駿馬,與自己的護衛頭目金朝忠並向而行,有點疑惑的問道:「我怎麼老覺得我在山寨里許給了楊寨主什麼東西了?」
金朝忠一臉心力憔悴的模樣,道:「公子,您在酒桌上許給了黑風寨三十匹火龍駒,是我好說歹說,您才改口為三匹!那可是火龍駒啊,咱們都護府一共才多少匹?」
牟雲生一愣:「我許給黑風寨火龍駒了?這怎麼可能?這火龍駒是何等寶貝,便是我都沒分到一匹,我怎麼就敢許給黑風寨了?」
金朝忠道:「您說東桑狄公的飛龍馬場已經被我朝攻克了一座,朝廷從中收攏了八百匹赤焰火龍駒,可能要分給我們都護府一部分,因此就提前許給了楊寨主。」
牟雲生呆愣半晌,道:「我真的許給他了?」
金朝忠道:「屬下豈敢瞞哄公子?」
牟雲生一臉肉痛:「那可是火龍駒啊,萬金難買啊!我都沒有,我還要送給黑風寨三匹?」
東桑神州狄家的飛龍馬場盛產寶馬良駒,其中最為有名的便是火龍駒。
這火龍駒在飛龍馬場裡雖然算不上頂尖兒的好馬,但放在飛龍馬場之外的地方,那已經是萬金難求的寶馬良駒了,這種寶馬,一進入大離國,立馬就會被各家王公貴族瓜分,就算是牟雲生作為西域大都護的兒子,都不曾弄有過這等坐騎。
其實他父親牟海峰的坐騎青龍獸,那可比火龍駒可要強多了,但那是當今皇上賞賜的,只能由牟海峰自己騎乘,牟雲生等人的坐騎還得自己想辦法。
現在好不容易能分到手幾匹火龍駒,竟然還要送給黑風寨十匹,牟雲生心都在滴血,喃喃道:「三匹啊,我們都護府總共才能分多少?這可是朝廷給我們當種馬用的,我怎麼能夠送人?」
金朝忠見自家公子一臉糾結,想了想,道:「公子,您不但答應送給黑風寨三匹火龍駒,還答應送給他們一條街,讓黑風寨的人長久居住……」
「一條街?!」
牟雲生如同被蠍子蟄了屁.股,差點從馬上跳起來:「我還許給他們一條街?」
金朝忠道:「屬下再三勸阻,您最後才答應送給他們一塊地,讓他們自己搭建作坊。」
牟雲生鬆了一口氣,道:「還好,還好,沒有把整條街許給他們!」
他一臉的後怕:「喝酒果然容易誤事,古人誠不欺我!不過楊寨主也是,這要的未免也太多了吧,果然是土匪習***壑難填!」
金朝忠小聲道:「他都沒有向您開口要過,只是一個勁兒哭窮,說他們黑風寨的人死的死,殘的殘,好容易想了一個賺錢的法子,卻又要獻給都護大人,一個勁兒的賣慘,卻又不向您討要東西。這火龍駒和和整條街,都是您主動許給他們的!」
牟雲生愣了好半天,方才吐出了一口氣:「厲害!厲害!這楊寨主當一個山寨頭目真是大材小用,屈才了!這當一個說客都綽綽有餘啊!」
幾天後,西域都護牟海峰聞聽關外黑風寨要向朝廷進獻造紙術,大喜,特意派遣一幫人將黑風寨的工人接到府內,準備帶他們入京面聖,至於也都護府合作開設造紙作坊的事情也是一口應允,特意劃出了一片空地,給了黑風寨當做造紙用地。
這一番忙碌之後,一個月的時間都已經過去了。
在這一個月內,楊行舟將山寨內的老弱病殘之輩,都送到了都護府附近,這裡雖然處於關外,但畢竟比窮山惡水的黑風寨繁華多了,山寨里的老人孩子來到這裡,已經算是平生不敢想像的繁華了。
有都護府的照顧,將黑風寨的這些人安頓下來之後,楊行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自從當寨主以來,每日裡操心的便是如何讓山寨內的人過上好日子,如今將他們在都護府安頓了之後,也算是初步實現了願望。
不過黑風寨作為山寨的一條退路,楊行舟卻是不想拋棄,況且臨近經商要道,便是在這裡開設一家客棧,供應來往客商也是好的。因此山寨內的精英壯漢們,平日裡還都是在黑風寨內駐紮,與都護府內的護衛們一月一換。
楊行舟也沒有搬往都護府,他只是派遣了幾名山寨內的造紙工人,進入了都護府,隨著大都護進京面聖,自己卻還是留在黑風寨內坐鎮指揮。
這一日,正是月圓時分,楊行舟把黃黑虎拉到院內,正在傳他神照經功法之時,忽然心中一動,對黃黑虎道:「我心有所感,靈機迸發,需要去靜室修行,你告訴眾人,不要打擾我清修!」
當下收拾了一下,纏刀佩劍,進入靜室之中,盤坐調息,屏氣凝神。
片刻之後,兩扇隱隱約約的門戶從他面前悄無聲息的打開,一道聲音從楊行舟心底生出:「欲成無上混元果,
須得紅塵鍊金身。
道心通透神仙境,
從此仙凡兩路分。」
楊行舟一聲長笑,起身邁步,走向面前虛幻與真實交織在一起的詭異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