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蒙蒙亮。
一道金封傳文千里加急,直接送到了青蟾城玄天館,顧長安當即便讓陳鐵甲將李末請了過來。
「回京詔令……終於來了。」
李末看著手中的公文,深深吸了一口氣,上面有玄天館的公門大印,也有洪門門主古平凡的親筆手書,還有涼州總司的調令鑒文……
總而言之一句話,如今李末的檔案已經被調回京城玄天館。
換句話說,他隨時都可以返回京城。
「離開京城也快兩年了……也該回去了。」李末眸光微沉,儘量平復著起伏的心情。
當年,李末大鬧自然谷,染指【李氏宗祠】,殺了魚龍台的高手,雖說後來一切罪名都讓紀師背了下來,可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一路提攜他的王靈策死在其面前,紀師被下幽獄,三年不得出,馮萬年也被鎖入北極塔,面壁思過,至於商虛劍,洪小福全都受到了牽連。
李末更是因此被逐出京城,流落涼州北境。
那時候,他的身邊除了陳王度之外,也只有豬剛鬣那些被其放生的妖鬼而已,淪落他鄉,勢單力薄。
至於十七皇子,還有神秘的李氏宗祠,似乎已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兩兩相隔,此生難復再見。
然而,時移世易,如今的李末卻已是今非昔比。
兩年不到的光景,他的身邊不僅有了顧長安這位大夢萬古功的傳人,更是接連放生了解琵琶,夏蟬鳴,將臣等高手,至於其他妖鬼也有了長足的進步,修為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尤其是王九,豬剛鬣,姬天啼之流,可謂機遇連連。
除此之外,李末自身的實力更是獲得了翻天覆地的提升,不僅參悟真息,踏入【羽化境】,還煉成了【青萍劍】和【碧游宮】兩大法寶,依託青萍山,真正擁有了立足之本。
另外,將臣繼承了北邙之主的位子,明面上統率十萬荒丘。
暗地裡,唐北玄更是凝聚北方天地氣運,身負大命,註定將來造化非凡。
這些統統成為了李末的底蘊。
最關鍵得是,李末繼承融合了永夜劍,那可是掌握九鼎之一的符印密鑰。
毫不誇張的說,如今的李末早已脫胎換骨,再也不是當初那個可以任人隨意揉捏的小角色了。
「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新仇舊恨,總得算一算。」李末眸光微凝,喃喃輕語。
「看來你已經迫不及待了。」顧長安看著李末的神色,忍不住道。
「你打算什麼時候動身?」
「不著急,再等兩天……這麼久我都過來了,也不差這兩天。」
李末凝聲輕語:「你準備一下,安排好一切。」
北邙十萬荒丘,乃是李末如今的根基所在,自然不能輕易放棄。
顧長安在這裡也經營多年,他是明面上的力量,暗地裡還有將臣十萬荒丘妖鬼作為依仗。
將臣可以不動,但是顧長安,李末必須要帶回京城。
「看來我這條命也只能賣給你了。」顧長安撇了撇嘴,頗有些無奈。
他深知李末的為人,在這北邙十萬荒丘都鬧出了許多動靜,如今若是回到京城,簡直就是龍歸大海,虎入深山,還不知道會如何折騰。
但是沒有辦法,命運的車輪將他撞到了李末的跟前,上了他這條賊船。
「老顧,別喪著臉,你的遠大前程就快來了。」李末拍了拍顧長安的肩膀,眼中卻是異彩連連。
他一番交代,便出了玄天館,臨行前,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大人……大人……」
剛出公門,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陳鐵甲從身後追了上來。
「小陳啊……什麼事?」李末停駐腳步,隨口問道。
「聽說大人很快就要返京了!?」陳鐵甲小心翼翼地問道。
「消息很靈通……」
李末瞥了一眼,隨意道。
「大人能不能帶上我?」陳鐵甲開門見山,沒有絲毫的遮掩。
「帶上你!?」李末眸光微凝。
在青蟾城的這些日子,陳鐵甲確實是館裡眾多衙衛最機靈的一個,雖說修為不高,可是辦事卻很得力。
除了陳王度之外,他可以說是李末用得最順手的下屬。
當然,能夠有勇氣和魄力,在這時候向李末提出這樣的要求,也足以看出陳鐵甲的與眾不同。
他與其他衙衛不同,眼光獨到,抓住了可能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一次機會。
「小陳啊,京城不比這裡,你要知道,各州各府,每年想要調入京城的人,能夠將北邙十萬荒丘給填滿了。」李末不置可否,陳述了一個事實。
當初,他出身山門,為了爭奪一個進入玄天館的名額,便要與天下山門的弟子去爭,去拼。
至於各州府玄天館,每年進京的名額更是珍貴非凡。
涼州每年的名額,各府都不夠分,自然也輪不到青蟾城這種小地方。
「我知道……我知道我資歷不夠,可是我對大人足夠忠心,而且,青蟾城之前,我在各地當過不少差事……甚至當初還在首輔門下當過差,……大人帶上我,肯定能用得順手。」
陳鐵甲極力地推薦著自己,不願意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首輔?當朝首輔趙武州!?」李末愣了一下。
這個名字,還是那日他在馬大爺的院子裡,聽【浮屠樓主】提到過。
那是兩朝老臣,當今朝廷的柱石。
「你居然還在趙武州的門下當過差?」
李末看著陳鐵甲,露出意外之色,似乎重新認識了他一般。
「嘿嘿,當初我在東海,有一位老朋友,雖然混跡市井,可是能耐極大,門路也廣……」陳鐵甲咧嘴笑道。
「我那位朋友生平只有兩大愛好,一為書法,他的那杆筆可是厲害,最擅長的便是狂草……」
「另一個便是垂釣,他有一寶貝釣竿,收起杆大約只有兩寸,全拉出來能有七寸,下至八十斤,上至一百六十斤全都釣過……」
「他說魚的重量不一樣,出水時抖動的程度也不一樣……」
「當年我就是送了他兩條九十斤的大魚,才謀得了這份差事。」陳鐵甲的眼中湧起一抹追憶之色。
李末聞言,面色卻是變得有些古怪。
「你最好說得是釣魚。」
「大人何出此言?」
「沒……沒什麼,你既然能在當朝首輔門下當差,怎麼又跑到了青蟾城?」李末將話題繞了回來。
「當年首輔大人代替陛下巡視東南,拜謁十六皇子陵寢的時候,我只是暫時聽調,入其麾下當差。」陳鐵甲低著身子,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十六皇子!?」
「大人不知?」陳鐵甲小聲道。
趙武州最小的女兒,早年入宮,嫁於乾帝,封為宸妃,後來更是誕下了兩名皇子。
「宸妃娘娘誕下的是雙生子,十六皇子和十七皇子。」
也就說是,當朝首輔趙武州乃是十七皇子的外公。
「我怎麼沒聽說宮裡還有一位十六皇子?」李末隨口道。
他只知道,十七皇子乃是當今陛下最年幼的皇子。
「大人……雙生同貌……這在皇室之中,歷朝歷代都是大忌,被視為不祥。」陳鐵甲壓低了聲音道。
雙生同貌,在皇室之中,乃是頗為忌諱的存在。
凡間稱為不祥,也有人說,那是生怕其中一人承繼大統,那麼另一人難免生出禍亂。
因此,歷朝歷代,但凡宮中誕下雙生子,都會將其中一人滅殺。
「十六皇子出生時身體便不太好,沒多久便夭折了……他的陵塚被安至於東海……」陳鐵甲低聲道。
「據說,這位皇子的墓極為特別,不僅遠在東海,而且還是在海里。」
「海里的大墓!?」
李末露出異樣的神色,大乾皇族果然特別,就連死去的皇子身上都顯得如此另類。
「你見到了?」
「大人說笑了,我哪裡能見到?」陳鐵甲搖了搖頭:「首輔大人雖說是祭拜皇子陵寢,可是我們前後伺候了一個月,卻也沒有見到什麼墓穴陵塚……」
「只是有一夜,全營駐紮在東海之畔……我半夜起來撒尿,倒是遠遠見過這位首輔大人,獨自一人,面朝大海……他的身邊……好像還有一個乾瘦男子,看著像是市井的魚販子……」
說到這裡,陳鐵甲撇過頭去,看不清臉上的神情。
「那夜之後,這位首輔大人便結束了東南之行,折返回京……我也閒置下來……」陳鐵甲提起這段履歷,不免有些唏噓。
「大人,我漂泊半生,如今見大人,才覺正遇明主,公若不棄……」
「好了……」李末抬手,打算了陳鐵甲的表忠心。
「你跟著吧。」
「大人答應了!?」陳鐵甲眼睛猛地亮起,再次確認道。
「嗯!」李末點了點頭。
「多謝大人知遇之恩。」陳鐵甲連連道謝。
「你回去好好準備準備吧。」
說著話,李末邁步離開,陳鐵甲看著那遠去的背影,收斂目光,平靜的臉上閃過一抹異樣的神色。
……
傍晚,李末帶著孟小魚來到了馬大爺的院子。
師噬白提供的情報可是讓李末念念不忘,奈何城的廢墟遺蹟如果真的藏有龍骨,那可是稀世之寶。
回京前,李末還想干一票大的,如果能夠吸收龍骨,青萍劍必定能夠邁入先天聖兵的行列。
「怎麼還帶了個人?」
院子裡,馬大爺幽幽地看了孟小魚一眼,這讓這頭小妖顯得更加侷促。
「你在這裡等著……」
李末招呼了一聲,便拉著馬大爺走進裡屋,虛心請教起來。
「龍魚!?那是極為古老的妖鬼,大乾定國之前便已絕滅了。」
馬大爺略一沉吟,方才悠悠道:「聽說天外還存一脈,不過千年之前,也沒了。」
「馬大爺,你說外面那隻小妖,有沒有可能……」
李末想起師噬白提供的關於龍魚的情報,又想起孟小魚身上的諸多異樣,忍不住生出了猜想。
「魚龍混雜……這種妖鬼極為特別,血脈斑駁雜亂……」馬大爺沉聲道。
古老歲月的龍魚,血脈參差不齊,同為龍魚,然而真正細分,可能有上百種之多。
真正純粹的龍魚血脈只有兩種,一為金龍魚,一為銀龍魚。
「金龍魚古來罕見,哪怕這一脈最為鼎盛之時都不輕易出世……」馬大爺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站在院中的孟小魚。
「龍門穴起,銀鱗生符……這應該是一條銀龍魚……」
說著話,馬大爺轉過身來,看向李末,幽幽輕嘆:「小李末,你真是好造化啊,這銀龍魚用來熬湯,最是鮮美……」
「還是你想著大爺,給我帶……」
「大爺……她……她不是用來熬湯的……」
李末聽著馬大爺的話,雙目圓瞪,趕忙將其打斷。
「不熬湯?清蒸也不錯……就是滋味差了些……」
「大爺,她不是食材……」
李末眼角不自然地抽了抽,趕忙出了屋子。
「馬大爺,挺晚了,你早些休息。」
說著話,李末頭也不回地拉著孟小魚出了院子。
「大……大人……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孟小魚怯懦地問道。
「天外!」
李末眸光輕凝,看著蒼茫夜色,沉聲回道。
……
天外星空。
孤寂大星泛著幽幽的光彩,混茫的霧氣猛地震盪,伴隨著洶湧的雷霆。
下一刻,虛空浮動,一艘巨大的舟船撞開了空間亂流,橫渡而來。
「前面不遠便是奈何城的廢墟了。」
景九流站在船頭,辨別著方向,對著身邊介紹起來。
「景兄,你放心,奈何城葬滅千年之久……孟家的寶庫卻還無人染指,這一次我必定會幫你們歸墟取來龍骨。」方寄生頗為自信,眼中泛起熾烈的異彩。
在十方城,他失去了那道千年殺念,這一回便要依靠奈何城孟家寶庫找補回來。
「方兄如此信心十足?」景九流下意識道。
「這是自然……我有高人相助,萬無一失。」
話音剛落,一道高大的身影從身後緩緩走來,好似來自虛空陰影,那人身披大氅,氣息不發一絲,摘下袍帽,滿頭黑髮披散,高高隆起的額頭,如角玄虛,竟有一枚金色鱗片,泛著恍若符文般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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