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新榜魁首,京城一戰,既分勝負,也分生死。
姜塵確實是死在了李末的手中,甚至於先前他接受【北煞玄僵】的力量,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已然並非人類,近乎妖鬼。
那場大戰,他敗在李末手中,當場屍身化妖,李末也只當他真是詐屍,受到【北煞玄僵】召喚,償還昔日因果。
大戰落幕,確有詭異顯現。
一襲白衣與黑衣,手持搖鈴,遙遙響動,便喚走了姜塵的屍身。
那時候,李末並未多想,可是現在看來並非那麼回事。
「你是我放生的?」李末的神色變得古怪起來,狐疑的目光在將臣的身上肆意遊走。
「不對啊,你是我放生的我怎麼沒有半點感知……你覺醒的功法我應該也知道啊。」
李末心中泛起了嘀咕。
「放生殭屍,覺醒功法【古屍葬經】……」
就在此時,一陣神秘的聲音在李末的腦海中幽幽響起,緊接著一片灰黑色的古老經文泛著斑駁的螢光,於心間流淌。
「古屍葬經……煉屍身已成道,化所立為葬地……」
「這……還能遲來!?」
李末愣了一下,瞬息的功夫,冥冥之中,將臣與他之間似乎產生了一種不可言喻的情緒。
如此放生,卻是姍姍來遲。
「或許是因為當日【北煞玄僵】的影響,又或者是他本身的特別……」
李末若有所思,當日的姜塵本就介乎人類和妖鬼之間,狀態極不穩定,死後化屍,由生到死,由死到死……這種妖鬼,李末卻還是頭一回放生。
或許,正是因為種種因果,導致這次放生姍姍來遲。
「原來是自己人!」
李末按下紛雜的思緒,展顏歡笑,管他是什麼原因,凶名震北邙的堂堂【少屍主】居然是自己人,這對於李末而言簡直就是巨大的意外之喜。
要知道,如今李末在涼州已然今非昔比。
明面光亮處,他可是有古非凡這位封疆大吏罩著,若是暗裡黑道上,再有將臣這位【北煞玄僵】的弟子護法……那他在整個北邙,乃至於整個涼州都可以橫著走了。
「真是祖墳冒了青煙……意外之喜……意外之喜啊……」李末心裡都已經樂開了花。
原以為被趕出京城是人生中的一個大坎,誰能想到這涼州北境卻是他的福地,真正發家崛起之地。
「來來啦……自己人早說嘛,嚇人倒怪的……」
李末咧著嘴,走到了將臣跟前,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
將臣的冷冽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異樣的神色,身為【北煞玄僵】的弟子,平日裡,他都是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的模樣,就連身邊手下大妖都不敢近身十丈之內,像這樣被勾肩搭背還是頭一回。
只不過,李末補全了放生之後,兩者之間產生了微妙的情緒,將臣卻沒有半點牴觸,一切理所當然。
「他竟然勾著少屍主!?」
遠處,躲在青石後面的孟小魚看到這一幕,嬌軀顫動,一雙美眸瞪得溜圓。
以往,她跟隨火蟾將朝拜少屍主的時候,都要隔著老遠,卑躬屈膝,她的前主子連觸摸少屍主腳後跟的資格都沒有,可是李末……
「他果然不是人……」
孟小魚快嚇哭了,心裡似有一道聲音在吶喊。
此時此刻,她驚恐地渾身癱軟,甚至忘記了逃跑。
「把老豬放出來。」
李末重新升起了篝火,隨口道。
轟隆隆……
將臣聞言,抬手輕點,一縷黑寂的鮮血滴落地下,不遠處的那片葬土徐徐化開,恢復如初。
豬剛鬣的身形也從沙土之中浮現了出來。
「呸……呸……呸……」
豬剛鬣猛地起身,一連啐了好幾口,將吃進去的土統統吐了出來。
他皮糙肉厚,修煉得又是【天蓬大神咒】,方才的受挫對他自然沒有太大的影響。
「來來來,再跟你豬爺爺大戰三百回合。」
豬剛鬣殺意升騰,一晃手便召出【上寶沁金耙】,恐怖的妖氣灼灼如焰,沖天而起,籠罩哀牢山。
「好了,老豬,都是自己人,收了吧。」
李末一揮手,平靜的目光下意識地投向將臣。
「小殭屍,這些年你長進不少,【古屍葬經】修煉得不錯……」
將臣覺醒的【古屍葬經】乃是修煉屍身入道的法門,修煉這種功法,能夠將所立之處化為各種葬地,用來修煉,戰鬥的時候更是能夠提升自身的力量。
最可怕的是,化生出的葬地能夠孕育出屍妖,但凡生靈,只要踏足葬地,時間久了變會化為殭屍。
根據葬地的不同,養出殭屍種類也有區別,譬如鐵甲屍,銅甲屍,銀甲屍,金甲屍,吞器屍,飛天屍,腐臭屍,魅惑屍等等。
毫不誇張的說,若是將臣能夠將【古屍葬經】修煉到極致,他甚至能夠將北邙十萬荒丘,乃至於整個涼州都化為葬土。
葬土之上,幾無活人,一切盡可化屍。
那便是一個沒有活人,只有殭屍的國度。
「這樣的機緣可遇而不可求,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將臣看著苒苒升起的篝火,凝聲輕語。
「他是自己人!?」
豬剛鬣收了【上寶沁金耙】,坐到了李末身旁,狐疑地打量著對面的將臣。
這不是【北煞玄僵】的弟子,九葬山的少屍主嗎!?什麼時候變成了自己人!?
」沒想到吧,這是我早就藏下的暗線。」李末故作高深道。
豬剛鬣聞言身軀猛地一震,妖仙弟子竟然都能夠發展成暗線,李末的手段再度顛覆了他的想像。
「主人高瞻遠矚,手段深不可測。」豬剛鬣由衷欽佩道。
「小殭屍,你怎麼也跑到哀牢山來了?」李末開門見山,直接問道。
「為了那頭妖猿。」
將臣沉聲說著,冰冷的眸子裡閃爍凶戾的光澤。
「妖猿……你是說……」李末目光微沉,若有所思。
「九百多年前,神宗年少,曾經孤身入北邙,在哀牢山遇見了一頭妖猿……」
「那頭妖猿手段了得,修為廣大,幾乎便要了神宗性命,好在一位道人路過,將其斬殺,以重寶封禁在了哀牢山中。」
說到此處,將臣稍稍一頓:「你們也知道,北邙荒丘,乃是積屍之地,極易養屍……」
「那妖猿身死,被斬斷四肢,剝了龍骨……重寶封禁之下,居然也化屍成妖……養成了一頭屍猿……」
「詐屍了!?」
李末眉頭一挑,忍不住道:「果然是生死異變,竟然在這一世養屍化妖了!?」
「不錯!」將臣點了點頭。
六覺聽識,心魔化猿。
那頭【六覺妖猴】當年便已修為驚天,雖說後來遭劫,身死化屍之後沒有先前神通廣大,卻也是天下罕見的異類。
「你見過那頭妖猴了!?」李末追問道。
「還沒有……我手下已經有三頭大妖折在了那頭妖猴手中……所以這次我親自來了,便是要會一會他。」
將臣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神采,雖說他對自己的實力頗為自信,可是提及那已經化屍的妖猴,他依舊有著一絲若有似無的忌憚。
「據我所知……那頭妖猿非常不簡單,他不僅化屍成妖,甚至憑藉屍身,掌控了當年鎮壓他的那件寶貝。」
「掌天輪!?」李末想起了王九的話語,脫口而出。
「你也知道!?」將臣瞥了一眼,旋即點了點頭。
「那件法寶叫做掌天輪,又叫五行天,乃是按照五行生滅之法煉製而成,玄妙非凡……據說當年那位救下神宗的神秘道人,乃是分別入五行虛空,抓了五頭大妖,化盡肉身,煉取神魂,方才鑄就了這件寶貝……」
將臣沉聲道:「那猴子雖然沒有了往日的凶威,可是本身實力依舊可怕,再加上這件寶貝更是如虎添翼。」
說著話,將臣一翻手,一道凜冽妖風沖天而起,赤芒晃動,如彗星捲地,撼動山河,鬼哭哀嚎之聲響徹山野。
「聖兵!?」
豬剛鬣面色驟變,豁然起身。
將臣掌控的那道黑色幡旗,晃動出灼灼赤光,如煉獄真火,引得周圍虛空都融化開來,百鬼夜啼,蒼月失色。
如此詭異的奇景,卻是聖兵氣象無疑。
「這杆【落魂幡】乃是我耗費心血祭煉的聖兵,甚至得到過師尊相助……「
「前些日子,我讓麾下大妖攜帶此寶前來哀牢山,結果遇上了那頭妖猿……他果然掌握了【掌天輪】,僅僅對碰了一下……我的【落魂幡】幾乎被砸穿……」
說著話,將臣一揮手,散去漫天赤芒,顯現出【落魂幡】的本相,黑色幡旗上果然有一道觸目驚心的裂痕,上下貫穿,幾乎要將這杆大幡撕裂。
嗡……
與此同時,一股哀鳴般的波動從【落魂幡】上傳出,似是憤怒,又似懼怕。
「僅僅一擊便被砸成這樣!?」豬剛鬣面色微變。
雖說聖兵號稱不壞不朽,即便受損也能夠自行恢復,可它並非真正的永恆不滅,一旦突破了自身的極限,依舊難逃毀滅的命運。
然而,幾乎很少有聖兵能夠在大戰之中真正毀滅,除非力量懸殊到一定程度。
僅僅一個照面,這杆【落魂幡】便受創至此,這得是多麼恐怖的力量!?
「如果不是我及時感應召回,恐怕……」
將臣眉頭緊皺,一揮手,便將【招魂幡】收入內虛空。
「那寶貝這麼厲害!?」
李末面色微沉,若有所思。
嗡……
就在此時,一陣劇烈的波動從李末體內傳出,青萍劍躁動不易,劍意盎然,驟顯殺伐,似乎對於李末的忌憚極為不滿。
「嗯!?」
這一刻,將臣面色猛地變化,感受到李末體內的氣息,就連他收起的【落魂幡】都猛地大跳,似乎極為害怕。
「又急……你踏馬又急……」
李末白了一眼,心中暗罵,體內真息悄然運轉,安撫著青萍劍的情緒。
「小殭屍,你看到了蠍子了嗎?就是解琵琶……」李末略一沉吟,開口詢問。
「沒見到……怎麼她跟了你!?」將臣面露異色。
不久前,解琵琶還是他麾下大將,心腹之臣,無底洞覆滅時,他還派遣鴉丫丫深查過。
誰能想到,自己的牆角卻是被李末無聲無息地給撬了。
「她如果也來了哀牢山,聯繫不上那很有可能……」
將臣目光微沉,看著跳動的篝火,欲言又止。
「看來你很忌憚那頭妖猴……」李末看出了將臣的心思。
「落魂幡的前車之鑑,我大概能夠知曉那頭猴子的力量……不可匹敵……」將臣咬牙道。
「那你還敢孤身前來?找死嗎?」李末不由奇道。
「這……」
將臣欲言又止,稍一思忖,方才壓低了聲音道:「或許你們不知道,不久之前……師尊不見了。」
「什麼?北煞玄僵失蹤了!?」
豬剛鬣一聲驚吼,驚動了半座哀牢山,嚇得百鳥飛起,獸吼陣陣。
「你喊……你再喊大聲點……」將臣白了一眼,狠狠道。
「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豬剛鬣撓了撓腦袋,尷尬地笑道。
「失蹤了?失蹤了是什麼意思?」李末不解道。
「找不著了……以往師尊雖然也有過離開北邙山,可畢竟能夠聯繫上,但是這回不同……」將臣搖了搖頭。
「所以現在北邙山是群龍無首,無人坐鎮。」
言語至此,將臣看向李末:「生死殿堂想要選出一位少主人,暫掌北邙荒丘。」
「生死殿堂!?」李末愣了一下,他似乎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生死殿堂乃是北邙山的至高之地,裡面都是絕對忠於師尊的老怪物……師尊不在的時候,面臨重大決策,生死殿堂才會出面……」將臣沉聲道。
「你的意思是說現在北邙山要選出一位繼承人……你是候選!?」李末猜測著,內心隱隱激動起來。
「嗯!」將臣點了點頭。
「哈哈哈……這可真是個好消息……」李末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可這跟哀牢山有什麼關係!?」
「想要成為繼承人談何容易?師尊門下的弟子可不僅僅只有我一位……」將臣壓低了聲音道:「我來這哀牢山是為了尋找一樣東西。」
「據說當年師尊便是藉助這樣東西化屍成妖,奠定了後來妖仙根基。」
「什麼東西!?」李末與豬剛鬣異口同聲道。
「一種詭異的泥土……」
「黑色詭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