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山玉礦,乃是黑劍珍藏。
當年,黑劍凶行北邙十萬荒丘,收服百萬妖眾,縱橫一時。
他隕滅之後,曾經的一切化為烏有,所得也被昔日大敵瓜分。
這尊青萍山玉礦也就落到了顧家手中,算是當年被洗劫的利息。
「青萍山乃是一座荒山……」顧青衣凝聲輕語。
涼州有荒山,其名號青萍。
這是人所共知之事。
青萍山地處偏僻,在北邙十萬荒丘之中都算不得高峰,顯得極不起眼,非但毫無鍾靈之氣,就連野果都長不出幾株來。
它之所以有名,是因為這是一座飛來的山。
根據記載,古老歲月,一塊天石從天而降,風雷激盪,碎成兩塊,其中最大的一塊落在了京城附近,也就是如今的飛來山。
當初,李末便是在飛來山上收服了姬天啼。
至於最小的一塊,便落到了涼州,成為了青萍山。
「青萍山那種地方,草都長不出幾根,卻被黑劍挖出了一座巨大的玉礦,卻是特別……」
顧青衣凝聲道:「原本那座玉礦就存放在顧家寶庫之中,我出生的時候,族中取來了一塊,作為慶生禮給了我……」
「這東西本就平常,與尋常玉石並無區別……」
「可是一年前,顧臨淵參悟真息,修成虛空境……卻在顧家寶庫之中察覺出了這東西的不凡之處……」
「他說青萍山玉礦之中藏有神祇,可煉聖兵,甚至拿出了煉化之法……」
顧青衣所說得乃是族中大秘,若非是她身份特別,暗中手段了得,也未必能夠知曉。
「他看出了端倪!?」李末眉頭一挑,覺得蹊蹺。
「不錯,族中長輩親自驗證,果然如顧臨淵所言,他們皆認為這是顧家大興之兆,所以才有了此次【鑄劍大祭】,便是為了鍛造聖兵,鎮壓顧家氣運,同時昭告新一輩將有王者出……」
「蹊蹺……當真蹊蹺……」李末若有所思,不由追問道。
「青衣姑娘……我聽說這顧臨淵機緣莫測,曾經得了黑劍衣缽……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當年黑劍隕落,顧家得了他不少東西……若說裡面沒有機緣,怕是也不可能……或許顧臨淵從中發現了什麼秘密……」
顧青衣神思道,提及那個名字,心氣高絕如她都不由露出一抹慎重。
「顧臨淵這個人從小便表現出異於常人的天賦……出生時便自帶內息……顧家的劍丸秘法只傳嫡系,根據境界不同,色澤也有所不同……」
按照顧家祖傳的修行之法,初種劍丸,乃是雪白之色。
再往上,便是土黃色,厚重如大地。
像當日顧臨庭的劍丸便是赤芒如火,已經算是初窺門徑了。
「劍丸秘法的最高境界乃是金色劍丸,浩浩如王道……」顧青衣凝聲道。
「可是顧臨淵練出的劍丸,卻是前所未有的混黑之色。」
「那種力量我見過一次……詭異莫測……」
言語至此,顧青衣的美眸中不由地閃過一絲心悸之色。
「你不是他的對手嗎?」顧長安忍不住問道。
顧青衣的實力他剛剛也算瞧過,雖然她自己是深藏不露,可是如果真的放在顧家年輕一輩之中,躋身前五沒有任何懸念可言。
「如果是現在的我……怕是接不住他三招!」
「這麼強!?」顧長安眉頭皺起,露出一抹不安之色。
「這還是拼命的情況……」顧青衣正色道:「他本就境界高絕,手段更是匪夷所思,恐怕就算拼命,也未必能夠讓他使出全力……」
「這次【鑄劍大祭】,他若煉成聖兵,顧家……不涼州未來三百年,便是他的天下。」
顧青衣給予了顧臨淵極高的評價,即便天賦如她,對於這位顧家最強傳人都充滿了忌憚。
「青衣姑娘,你剛剛說的玉佩……」
李末欲言又止,他畢竟不是那種不要臉面的人,真的當面開口,向一個初次相識的女子索要東西,還真不好張口。
顧青衣看出李末的窘迫,淺淺一笑,便轉過身去,將那貼身佩戴的玉佩給取了出來,放在了桌上。
李末定睛觀瞧,那是一枚劍形玉佩,有護佑平安之意,精緻古拙,溫潤通透。
李末忍不住伸出手來,便將那劍形玉佩拿起,殘留的體香縈繞指尖,撲面而來。
「這是用的什麼香粉……」
李末心中雜念驟起。
突然,一股強大的波動從體內傳了出來,被壓抑的截刃轟鳴不止,透著無比的渴望和歡愉,仿佛便要破體而出,從李末身軀之中跳脫出來。
如此大的動靜,讓李末體內血氣翻騰,臉色變得潮紅不已,衣袍更是被頂了起來。
「老李,你幹什麼?」
顧長安看出李末的怪異,頓時有些尷尬,出言喝問。
「你踏馬能不能別這麼猴急!?」
李末心中暗罵,運轉靈息,極力壓制著躁動的截刃,同時將那劍形玉佩放下。
「青衣姑娘,這東西跟了你多年,沒有發現有何特殊之處嗎?」李末開口詢問。
雖然顧青衣聲稱這只是一塊普通玉佩,可是截刃的反應絕對不會有錯。
「沒有……」顧青衣搖了搖頭:「僅僅只是一塊普通玉佩而已……」
她是顧家嫡女,從小不知見過多少寶貝,如果這塊玉佩有何特別之處,她絕對能夠看出來。
所以,當顧臨淵提出要將寶庫內的青萍玉礦作為煉製聖兵的主材料的時候,顧青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事實上,她出生的時候,顧家賜予的乃是一塊巴掌大的玉石。
九歲那年,顧青衣遇見了一個乞丐,年幼的她被殘酷的現實狠狠上了一課。
那乞丐利用她的同情心,將其首飾和財物哄騙一空,自然還有那塊從小貼身攜帶的玉石。
然而,半年後,那個瘋乞丐再次出現,那些首飾和財物早就被霍霍光了。
至於那塊青萍山的玉石,卻被那瘋乞丐打磨成了如今的模樣,一枚劍形玉佩。
那瘋乞丐說,這枚玉佩關乎她的一生,臨別之際,還送了顧青衣兩句話。
欲開劍鋒蜀道難,只因未曾見青萍。
「這難道還不算見到青萍嗎?難道真的要去一趟青萍山!?」
念及往事,顧青衣不由地千頭萬緒,暗中喃喃自語。
「青衣姑娘……」
就在此時,李末的一聲呼喊將顧青衣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怎麼?」
「這玉佩……」李末尷尬地笑了笑。
如果是其他寶貝也就算了,這玉佩可是人家姑娘的慶生禮,從出生開始便貼身攜帶,他實在長不了口索要。
「李兄若是想要,就拿去吧。」顧青衣卻是極為大方。
「這不太好吧,畢竟是你的貼身……」
李末脫口而出,卻已經將那玉佩揣進兜里。
顧青衣微微一怔,悄美的臉蛋上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轉瞬即逝,很快便恢復如常。
「今日與李兄切磋,獲益良多,相比而言,這些身外之物也算不得什麼。」
「青衣姑娘大氣……算我欠你一個人情。」李末心中歡喜。
他知道,這東西對截刃絕對有莫大的好處。
「李兄客氣了。」顧青衣顯得落落大方。
「青衣姑娘才客氣,以後大家就是自己人,叫我李末就可以了。」
顧青衣聞言,淺淺一笑:「那也不用姑娘相稱。」
「咳咳咳……」
就在此時,一陣乾咳聲從旁邊傳來,顧長安忍不住站起身來,似乎在告訴李末和顧青衣,旁邊還有一個人,他還沒死。
「青衣,今天怎麼有客在?」
突然,一陣嬌滴滴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緊接著,一位身段火辣的美婦踩著蓮步,走了進來,她腰肢細如水蛇,輕輕一扭,說不出的萬般風情,紅唇如焰,似撩心火。
「好魅……」
李末只是看了一眼,趕忙守住心神。
這美婦人簡直比妖孽還妖孽,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種讓人縱慾過度的魔力。
「秋娘……」
顧青衣站起身來,倒是有些侷促,她深居簡出,平日裡就連閨中密友都很少,更不用說單獨會見兩名男子。
不過她畢竟見過世面,很快便恢復得如剛剛一般落落大方,為雙方解釋。
陸秋娘,便是這風雨樓的主人,同時也是顧青衣為數不多的閨中密友。
「風雨樓主……」
「什麼樓主,祖傳的產業罷了……」陸秋娘輕笑著,嫵媚的眸光卻是一瞬不瞬地盯著李末,不願移開半分。
顯然,她是因為剛剛鬧出的動靜方才尋了過來。
這樣的人精,所言的意思統統都在話外。
說是祖產,其實是在彰顯實力,畢竟這裡可是風雨樓,這裡可是九江府。
「你們認識認識吧……」
「認識什麼?黑劍傳人的名頭我早就聽古總司提過了……當日庭少爺不就是惹了不該招惹的人,才引來了禍事嘛。」陸秋娘輕笑道。
「她還認識古非凡。」
李末若有所悟,不過想想也對,風雨樓是什麼地方,九江府大大小小的頭面人物誰沒有來過。
陸秋娘與古非凡相識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青衣,你隨我來,我給你淘換了一件寶貝。」
說著話,陸秋娘便拉著顧青衣往外走。
「既然如此,我們便先告辭了。」
「李公子倒是見外,你們既是青衣的客人,便一起來吧。」
陸秋娘也不等李末回答,便扭動著腰肢,在前方帶路。
李末與顧長安相識一眼,便只能跟了過去。
不多時,一行人來到了六樓的書房。
平日裡,陸秋娘便在這裡管理著【風雨樓】大情小事。
這位【風雨樓】的樓主看著妖嬈嫵媚,書房的裝設卻是極為雅致古樸。
「嘖嘖……樓主的收藏真是讓人嘆為觀止啊。」
李末看著書架上的書,不由感嘆,裡面可是有不少古籍孤本。
他畢竟是在玄天館的【】待過,自然知道這些孤本的分量。
別的不說,李末甚至在書架上看到了《曹賊》,《兒郎與嫂》,《鴨媽帶》,《杏幻想》以及《人間油物》這五本書。
這可是當初正義書局發家致富的五大著作,正是靠著這五本巨著,正義書局挖到了第一桶金,奠定了他們的千年基業。
因此,這五本書被合稱為五大正義。
陸秋娘收藏的可是頭版頭印,價值不可估量,若是拿出去,隨隨便便就能在京城換一套院子。
「真是有錢啊。」
「李公子若是喜歡,隨便挑,拿回去便是。」陸秋娘頗為大方道。
「無功不受祿,看看就好,看看就好……」李末笑了笑,他巴不得全部搬空才好。
不過羞恥讓他按住了欲望。
「青衣,這寶貝可是難找得很。」
就在此時,陸秋娘從桌案上取出一方錦盒,李末和顧長安好奇地湊了過去。
打開錦和,裡面竟是放著一根野草,形似羊的尾巴。
李末不知這是何物,可是顧青衣只看了一眼,小臉便紅到了耳朵根。
「這是什麼?」李末脫口問道。
「這叫羊尾草……女人吃了美容養顏,男人吃了就陽……嘿嘿……青衣,以後你若是有了夫家,他膽敢負你,你就讓他吃……」
「秋娘,你胡說什麼呢!?」
顧青衣一抬手,便將那錦盒蓋上,手疾如電,將其收了起來。
「咳咳咳……」
李末忍不住一陣乾咳,趕忙將目光移到了別處。
就在此時,角落處一幅古畫卻是將他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李末先是愣了一下,不由地走到了那幅古畫前,下意識地問道:「陸樓主,這副畫……」
眼前的這副畫讓李末心中掀起了波瀾,如此畫面,他簡直太過熟悉。
漫漫畫卷之上,留白甚多,幾許濃墨勾勒,浮出一片青天,茫茫無涯,無邊污跡,唯有一柄古劍獨垂於中央。
除此之外,青天之上,古劍之外,再無一物,白雲流空,日月星辰,天地山河……仿佛統統消失不見。
古今茫茫,唯有此劍!!!
「青鋒獨垂萬古天……」李末喃喃輕語,不絕看痴了,他如果沒有記錯,這副古畫便是他當日從【九號當鋪】贖出來的那一幅,一直懸掛在碧游居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