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天車御手……控制天車之力?
看似只是妄想。
「但既然你會選擇在這個時候出現在我面前,」安南眯起眼睛,「並把這一切都告訴我……說明你選定的時候,已經到了?」
「就是今天。」
弗拉基米爾答道。
他看向安南,下定結論:「你今天不會死在這裡。
「但我將徹底控制你的神智……以此作為儀式,飛升為天車御手、取回塵封於歷史中的偉大力量。
「這個世界需要的並非是安南·凜冬,而是天車——如果我也確實有著成為天車的可能,那麼我們之間的命運、到底是誰壓過誰……那就各憑本事。」
……控制我?
安南眉頭緊皺。
他要如何才能徹底的控制我?
他有著超凡意志、有著冬之心。他手中握持著三之塞壬……如果真的有一方控制另一方,也應該是安南用三之塞壬修改弗拉基米爾的記憶才是。
——還是說,他已經找到了對抗、甚至反彈偉大級咒物的能力?
莫非是另一種偉大級咒物?
還是說,他只是在虛張聲勢?
安南微微握緊三之塞壬,大腦在飛快的思考著、但他臉上卻沒有絲毫動搖。
「——你在害怕,弗拉基米爾。」
安南只是平淡的說道:「你所畏懼的、憎惡的、歇斯底里高聲斥責的,到底是被確定的命運呢……還是當年弱小無比的自己呢?」
他沒有停頓,反而向前一步、更靠近了灰暗的領域。
「在我看來,這世上就沒有什麼命運。」
安南清晰無比的說道:「苦也好、樂也好,自己選擇、自己承受。如果命運決定了一個人放棄,那麼只要振作起來,就是對命運的反抗——而如果命運註定他會振作起來,那麼衝著那條道路全速前進,結果也不會太差。
「弗拉基米爾。你不是最為不幸的那個人,你甚至是幸運的。你所經歷的不幸,更是遠少於其他人……而你如今,只是為了讓自己不再經歷那極少的不幸,就要摧毀更多人的幸福嗎?」
「那是什麼幸福?那只是虛假的幸福。」
弗拉基米爾毫不猶豫的說道:「他們沒有努力,沒有才能,沒有覺悟。他們所享受的,只是愚妄的幸福——是因為他們對這個世界了解的太少,才會感受的幸福。
「不努力者不得活——唯有努力者才應當幸福。如果努力真的能夠戰勝命運,那麼幸運與不幸,就可以作為一個人是否努力的分界線。但顯然事實不是如此。
「一個人再努力,他依然會遭受不幸。或者說,正是因為他過分努力、他所遭遇到的阻礙就會更多,他就有越大的可能遭遇不幸。
「反過來說,一個人如果放棄一切、那麼再差也不會多差了……這合理嗎?只要他的運氣不好,他的一切努力都將化為泡影;反過來說,他哪怕什麼都不會、愚鈍而又懶惰,但只要他的運氣夠好,他就會比其他人更幸福。
「——這合理嗎?這世上為什麼會存在所謂的『好運』?」
「那你想怎樣?」
「當然是讓一切努力與付出,都百分之百得到回饋。」
弗拉基米爾沉聲說道:「我是這個實際上最為努力、最有覺悟的人。我理所當然的應該享受最大的幸福。」
安南看到……隨著弗拉基米爾的言語落下,逐漸變回年輕的弗拉基米爾,眼中逐漸也亮起了光輝。
「——那將是絕對的公平,排除一切隨機性。讓『好運小姐的骰子』停轉,讓所謂的命運成為固定的程式。
「如果這個世界上存在永恆,那便僅此而已;只要這個世界上還存在『隨機性』,在漫長的未來之中,這個世界終將步入滅亡。」
聽到這話,安南終於意識到了哪裡不對勁。
「——你不是蠕蟲信徒?」
「我當然是。我侍奉非蛇之蛇,但正因我如此的崇拜、相信非蛇之蛇,我才希望它永遠不要醒來。
「只要這個世界仍在變化,世界就註定趨向於混亂、走向消亡。這是誰也無法阻止的事,是終至的宿命。
「那麼客觀來說,想要拯救世界就只有兩條路——讓這個世界成為靜滯的永恆;或者讓它提前凋亡,用它的心臟孕育新的可能性,來讓少數人得活。」
弗拉基米爾眯起眼睛,深深望向安南:「我很敬重您……天車陛下。
「所以我將選擇權,都交給您。」
他如此說著:「您選擇什麼呢?永恆?還是剎那?」
安南當然不會相信他的話。
但他明白了另一件事。
——這就是弗拉基米爾沒有立刻動手,殺死自己的原因。
他希望讓安南承受,做出這個決定的代價。
這就是所謂的……操控著天車,來影響命運嗎?
挾天子以令諸侯?
「……我又為什麼要做出選擇?」
「因為你沒得選。」
弗拉基米爾寶石般的瞳孔閃爍著永恆不變的光輝:「你以為,為什麼尼古拉斯會在自己尚未重新獲得人造人技術的情況下,突然決定殺掉你?」
「是你的影響?」
「哼。當然。」
弗拉基米爾嘴角微微揚起,他的言語如霜般寒冷:「我只是激發他原本就藏在心底的怨恨……【加速】了他原本就會在心中醞釀著的復仇計劃而已。
「但他就一定會採取激烈的手段,試圖殺掉你。而『命運』一定會指引著你,與已經覺醒了的鏡子對決;但你不可能帶上其他人,因為腓力已經死了。
「這是我誘導尼古拉斯,想出的計策。用這種手段,就可以將你這個世界的援軍隔離到遠方,只能讓你那些來自異界的召喚生物們協助你。
「會選擇一個離『傳送點』較近的地方,也正是為了他們過來。只是可惜……尼古拉斯還是太膽小了。」
弗拉基米爾嘖了一聲:「不然的話,你如今所有的後援、應該都被他用新式毒塵驅逐出這個世界了。
「而你在以前對抗腐夫的時候、在澤地黑塔的時候,都見過真正強大的轉化巫師的力量。為了對抗他這個鍊金術師,你不會保留自己的【輝煌劍】能力,而是會立刻將其釋放出來,以此取得優勢。
「尼古拉斯是一個很懦弱的人,他也是一個很傲慢的人。他不會將其他人的生命放在心上,而這就會激怒你——而你如今的血脈鼓盪之時、就會催化著你化為霜鱗之龍。這會大量投擲你血脈中的霜之要素,你如今應該已經徹底耗竭了。
「我逼迫你展開天車形態,用毫無意義、但是治癒起來卻會消耗大量『光輝』力量的傷勢,來消磨你的光輝之力;用將你算在其中的詭計,消磨你的『智慧』與『理解』。
「而在銀爵士離開之後,我將你截停在這裡……荒郊野嶺,只有你和我。」
弗拉基米爾看了變得一言不發的安南一眼,沉靜的繼續說著:「我與你之間沒有任何交易行為,因此銀爵士看不到我。這周圍沒有任何建築物和藝術品,因而石父與紙姬也看不到這裡。
「這裡是密林之中,周圍沒有霜也沒有灰燼。所以老祖母與燧父也看不到。我將我的計劃全部向你說出,因此這並非是秘密,不會被無面詩人與神秘女士看到;這裡恰好是黃昏之時,不是黑夜也不是白天,所以黑夜女士與曜先生都看不到。
「其他的神明,要麼是不在諾亞、要麼是沒有在關注你。他們都不會隨意將目光投入到銀爵士的地盤中,這本身就是一種冒犯。
「而這裡在密林之中,瑪利亞殿下無法從高空找到我們;我半路將你截停下來,所以那個打洞蟲也不會知道你到底落在了哪裡。」
弗拉基米爾微笑著,慢悠悠走上前來。
他伸手輕輕撫摸著安南的臉。
「沒有任何人、任何神能救你。」
弗拉基米爾輕聲說道:「而原本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在你的干涉之下、反而變得極為好懂……格外的容易計算。命運乃天車之痕的另一個含義,就是只要知道天車要做什麼、就會知道命運將會如何發展。
「只要能夠理解天車影響命運的規則,就能夠輕而易舉的反過來、控制著天車來改變他人的命運。並進而反過來,通過他人的命運來影響天車。
「——對我使用瘋狂之心吧,天車陛下。」
青年微笑著:「你已經沒有其他任何手段了。」
弗拉基米爾那寶石般的瞳孔中沒有絲毫笑意。
空洞而冰冷,仿佛已經看穿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