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殺神明?
安南頓時就怔住了。
鏡中的幼年安南微微睜大雙眼,臉上出現了錯愕的神色。
而安南腦中的引入劇本,還在繼續播放著。
【理論上來說,神明是可以被凡人弒殺的】
【而在事實上,自第二紀至今,隕落的神明至少也有兩位數】
【但至今為止,卻沒有人曾達成過弒神的偉業】
【這是因為,「謀殺」的領域已被悲劇作家所掌控,而他的力量卻並不足以讓「謀殺」的秘密瞞過其他的神明】
【從這個角度來說,悲劇作家的存在反而讓「謀殺」納入到了秩序的領域中,變得有跡可循。一切的「謀殺」行為,都是可以預先感知、事後追蹤的。神明本身就具有對謀殺的抗性】
【因此,「謀殺」一位神明是不可能的】
【但假如謀殺者本身甚至沒有參與到「謀殺」之中,是否就能將陰謀本身隱藏起來呢?】
【而既然你會觸發這段說明,就說明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
安南幾乎是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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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與「雙子座」噩夢,特里西諾所布置的「淨化者檢測裝置」近乎相同的手法!
而幼年安南在儀式學上的造詣,甚至還要勝過特里西諾教宗。
他對於噩夢的掌控程度,甚至可以精準判斷到「進入噩夢的淨化者是誰」、「對方的如今的狀態如何」的程度。
在檢測到安南進入這個噩夢的瞬間,這個裝置就被自動打開。
即使有人從噩夢外面窺視安南,也無法看到他在腦海中、而非是眼前浮現出來的劇本。
而在安南眼前,浮現出了完全不同的導入文本:
「你是安南·凜冬,德米特里·凜冬的弟弟。」
「一個怯懦、內向、不擅交際,卻又天生擁有超凡智慧的人。」
「你格外擅長儀式學,但平時這項技術卻完全沒有可用之處。」
「因而面對兄長希望延長凜冬大公『伊凡·凜冬』壽命的請求時……你為他提出了一個大膽的建議:召喚腐夫。」
與此同時,安南腦中浮現出了另一重更深的秘密:
【「謀殺」雖然是不可能成功的,但是「復仇」是可以的】
【這個世界沒有復仇之神,復仇領域屬於公開領域。如果用「復仇」之理覆蓋到「謀殺」之因上,就可以瞞過神明的謀殺感知】
【而「復仇」由我來執行是不可能的。因為罪孽本身就在我身上……為了切斷這份罪,我就必須切斷「復仇者」與我的聯絡】
【也就是說,我必須要死一次】
「如果德米特里能夠獲勝、那麼腐夫就要給予他的父親、歷代最優秀的凜冬大公「伊凡三世」不死之力。」
「如此一來,凜冬人就將獲得一位半龍半人的永世明君——假如德米特里失敗,代價則是他將失去生育能力。」
【所以我將在此處召喚腐夫】
「假如換一位兄長,或許會懷疑安南的動機。但德米特里是一位寬和的兄長,他選擇了相信安南。」
「不僅是相信安南提出的計劃,同時也相信他們必將贏得勝利。」
在眼前簡短的引入劇情結束之後。
安南腦中的介紹卻沒有停止。
而且它直接從「第三人稱」切換成了第一人稱,講述者與聲音都變成了幼年安南那冷靜低沉的聲音。
【——但這個計劃是必然會失敗的】
【因為在「謀殺」的思緒誕生的瞬間,悲劇作家已經感應到了一切。我就算能夠用「復仇」將其覆蓋,也無法瞞過「謀殺」與「陰謀」本身】
【不過,只要最開始就從「一定會失敗」的角度考慮就可以了——】
【悲劇作家又是谷中狼,谷中狼同時也是狼人之神。他的教宗狼教授擁有能夠直接影響狼人思維的特攻神術,因此貝拉本身就是一個不安定因素,應給予排除】
【但與此同時,貝拉同時還被「大拇指」弗拉基米爾操控。弗拉基米爾的身份是蠕蟲信徒,他的目的是竊取天車之書的真理殘章,所以我必須將他調離我身邊】
【於是,我將用愚蠢的貝拉引爆弗拉基米爾的陰謀。弗拉基米爾對霜獸的研究,會將「反凜冬派」的貴族們暴露出來,日後可以進行剷除】
【同時,狼教授能夠對狼人施加情緒上的影響,狼人之所以會狂化、本身就與悲劇作家的「設定」有關。因此,在悲劇作家放開對狼人的詛咒之前,狼人不能在凜冬獲得權力】
【根據我對貝拉的理解,她終將因渴愛與愚蠢而背叛凜冬——因為貝拉最開始給德米特里吃的糖中,就摻有「增幅**」的詛咒。她正是用這種手段,才會讓持有冬之心的德米特里愛上她】
【狼人體內流淌的乃渴愛之血——越是渴求他人的愛,狼人就越瘋狂。貝拉從最開始,就已經失控。她會為愛不擇手段】
【為了消弭她暴露弗拉基米爾而引發的禍端,多半會利用狼人對霜獸具有抗性的因素,將狼人引入冬之手。而這是狼教授以她為媒介所布置的,試圖控制凜冬公國的陰謀】
【假如她這樣做了,正好可以由此對冬之手進行清洗。將冬之手的部分權利收歸中央,進一步強化凜冬大公的權力】
【如果計劃一切順利,我將殺死舊有的自我。而你將會持有正義之心——你必然是無法原諒我的】
【那也無所謂……你或許會奇怪,為什麼非要謀殺腐夫?】
【答案很簡單,腐夫持有不完全的永生之理,而永生之理原本就是天車之理的一部分。他昔日以儀式為他的王所竊奪的,正是天車之理——】
【只要腐夫不死,經由「新天車」所生的新神,將不再具有永恆的生命】
【而如果以凡人之身殺死了腐夫,就可以得到完全的「永恆之理」,此乃最頂級的「四輪的運轉」】
【以凡人之身殺死永生與絕嗣之神,隨著常世之柱的拔除,世上一切「絕嗣詛咒」與「永生詛咒」都將消散,此乃改變世界的「創造的工作」】
【而作為弒殺神明的超凡者,也會在那時自動完成「創造的工作」】
【同時,德米特里所遭遇的「絕嗣詛咒」也將會在那時被解除】
【而你——未來的我,你也終將會為德米特里復仇】
【你可以選擇背負我的罪,也無所謂】
【即使如此,你依然會被正義之心所認可——因為懺悔與贖罪本身也是正義的一環,何況你所背負的原本就不是「你」的罪】
【而我會在這裡留言,告訴你這一切的原因……】
【只是在勸你,不要再浪費時間,無謂的尋找什麼……「幕後黑手」了】
安南恍惚間,似乎看到了鏡中的自己對露出一個冰冷的微笑。
那是仿佛將世間的一切都掌握在手的,如魔王般冷漠而傲慢的笑容。
與本身的意願無關。
僅僅只是通過對人心的洞悉,便布置好了層層陰謀。
為了達成目的,甚至會將「自己」與「未來的自己」納入計劃之中。
即使毫不猶豫的殺死當前的自己……將自己的一切全部抹消。
記憶、記錄、紀念。
連自己的畫像、日記和個人物品都全部被銷毀,還新建了一個「自我」來覆蓋掉了舊有的自我,使得他完全無法被復活。
——如此決絕的、毫不回頭的死。
即使利用未來的自己,也絕不會動搖的堅固自我。
這還是在召喚腐夫之前,他給自己留下的「信」。
在計劃開始執行之前,就已經為自己準備了終將被「銷毀」的末路;甚至可能在最開始,選擇走上儀式師這條路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為自己準備「二周目」。
一切行為、所有陰謀,都是為了能夠直達「最順利的二周目」所埋下的伏筆。
簡直是個瘋子。
而且是極端冷靜而又聰明的瘋子。
「……原來我是這麼可怕的人嗎?」
安南露出了複雜的表情。
該說……還好我選擇成為正義的一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