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要揭示並破解纏繞在我身上的陰謀,需要付出多少聖光印痕?」
安南詢問道。
面對這種堪稱冒犯的詢問,悲劇作家卻是完全沒有生氣。
祂只是不急不躁,笑眯眯的通過鏡子望著安南:「那就要看具體是什麼陰謀了。
「【陰謀】這個詞,如果寬泛來講的話那含義可就廣了。光是以『愛』為目的,正在對你實行『陰謀』的人就不下十人;還有人並不知道你的存在,而他們的陰謀又與你相關——這算不算?
「假如我要將全部的東西都告訴你,那麼這就不是一百多條聖光印痕能解決的事了。這已經與【陰謀】這一真理密切相關了。」
「那就一條一條來。」
安南毫不猶豫的答道:「關於狼教授的呢?
「——他將多琳送到我身邊,是想要做什麼?他成為狼教授,是想要做什麼?」
「還用問嗎?」
悲劇作家悠然答道:「你自己心裡不是有答案了嗎?」
「我只以為你是樂子人,可不知道你是謎語人。」
安南冷聲道:「我是在用聖光印痕購買答案,閣下。」
況且,我心裡的答案可多了。
甚至互相矛盾的也有。
我來看參考答案,可不是為了看「某某題,略」的。
「這條問題值四十印痕。」
悲劇作家搖了搖手指,嘴角上揚:「『弗雷德里克』啊……你可知道,他為何姓氏叫做狼之心?
「因為他真的將自己的心臟換成了狼人的心。
「正如你所見,他進行了一番挺有意思的布置。又是將自己分成兩半、又是切割自己的記憶、又是更換自己的名字……他就自以為,能夠從我身邊逃走了。」
——怎麼可能。
悲劇作家這句話沒有說出口來。但嘲諷而愉快的心情,已然透過鏡面被安南從他的臉上讀到。
祂的矜持讓祂的表述,永遠不會那麼直截了當。
「我可是第一個完成了自我切割的神。也是對『名字』研究最深的神。」
悲劇作家話音剛落。
安南眼前才終於出現了提示:
【得到神秘知識:陰謀與謀殺之神「悲劇作家」的第二重真名】
【此神秘知識可作為「黃金咒文(偶像學派):真名掠奪」使用】
不能作為影響來施展儀式、也不能用來呼喚神明。
「悲劇作家」竟能將自己真名的神秘知識,淨化到如此單純的地步……
「記好,這是『墨蘭波斯』。而不是『索福克勒斯』。」
悲劇作家伸出手指,作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你自然也可以用『索福克勒斯』來舉行儀式,但我早已不特別將其劃為神秘知識了——只有在『索福克勒斯』這個名字在儀式中被念出時,它才會作為一個神秘知識而與我對應、並在響應的瞬間就被消耗掉。
「畢竟只是假名嘛。雖然被所有人知曉的假名,同樣也能算是真名……但讓人忘卻自己的假名,也沒有什麼意義。
「而如果你有什麼事,就直接呼喚我的真名。為了防止被你亂用而忘記,我就收回了這個名字上面纏繞著的其他力量。畢竟這是除了你之外,沒有人知道的名字——曜先生也因為『問這個問題的人是你』,才會將它告訴你的。」
悲劇作家悠然道。
簡單來說,就是「索福克勒斯」是辦公電話,而「墨蘭波斯」是私人電話唄……
安南瞬間理解了悲劇作家的意思。
隨著他與悲劇作家的對話,他越來越能理解這種繞半個圈子說話的風格了。
不過,能夠自如的操控自己真名這一神秘知識中所摻有的力量……
安南不敢說其他正神沒有這項能力——畢竟聽起來也沒有太大作用,說不定只是祂們沒必要這樣做。但安南也能看得出來,這的確是相當精細的手筆。
「所以,你也知道他試圖通過操控自己的名字,來從我身邊逃走,是多愚蠢的事了吧?」
黑髮黑眼、五官深邃的優雅中年人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用你們那個世界的話來說……是叫班門弄斧,是吧?」
「你說你的,別扯到我身上。」
安南冷靜的一句話塞了回去,強行打斷話題。
「所以啊。他在發現,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從我身邊逃走之後……我想,他可能就有點瘋了。大概。」
悲劇作家臉上的笑容始終優雅而溫和:「他給自己換上了狼之心。又精心操控著狼人們,試圖讓這些狼人在凜冬公國攫取權力,這都是因為他在害怕我。
「而在他終於意識到,無論他怎樣奉承我,我對他的態度也不會變化……我也不會取走他的性命時,他就果斷將之前的陰謀放棄了,目的是為了保全自身。半途而廢的陰謀……很諷刺吧?」
說到這裡,悲劇作家輕輕搖了搖頭,似有所指地說道:「一個醉漢隨時能從醉意中掙脫的時候,說明他根本就沒醉,只是在裝醉。」
「那與我又有什麼關係?」
「自然是想要試探一下,你到底是不是安南·凜冬。探針——你知道這個詞的意思吧。那個小姑娘,只是一個命運探針而已。」
安南聽到這裡,立刻反應了過來。
「……是為了讓她與『安南』產生因果關係?」
「沒錯。你此刻使用的假身,是米開朗基羅在升華之前的最後傑作——它是有著自我意識、能夠自行驅動的,免疫大多數先知與偶像學派法術的巫師型大理石魔像。
「雖然它不能偏斜黃金階的偶像法術,但是很可惜……開啟自己的『神之眼』來查看命運之線的法術,最高級也不會超過白銀階。也就是說,弗雷德里克是無法查看『吉蘭達伊奧』的命運的。
「命運之線無法黏附於其上。那麼也就無法隔空操控、震動、感知、影響你的命運……也就無法通過命運之線的梳理,通過查看過去來推斷你的真名。」
因為「吉蘭達伊奧」身上不存在命運之線,所以無法被高階的偶像巫師查看過去曾發生什麼嗎……
安南很快就理解了這個問題。
等等。
既然如此——
「沒錯。」
悲劇作家搶先道:「因為你收留了她,所以『安南』終究還是間接的與她發生了交集。
「如果『吉蘭達伊奧』不是安南的話,那麼身家乾淨、又不會亂跑的小多琳,已經被他送給了吉蘭達伊奧……為什麼她身上會出現與『安南·凜冬』相連的命運之線呢?」
她可不應該見過安南·凜冬。
……不對。
如果是在那個時候,狼教授才終於能夠開始控制安南的話……他應該已經來不及了!
因為那個時候,玩家早就已經到了孢殖磨坊!
安南終於反應過來了。
為什麼自己會被牽引著來到孢殖磨坊、為何自己會通過孢殖磨坊的夢而與奈菲爾塔利相識,而進一步的被牽引到了「噩夢:雙子座」中……
甚至用與昔日的兩人相似的「哈士奇與十三香」來破解了這一噩夢,而將「狼教授」藏匿於虛空的真實身份暴露出來……
狼教授不可能做這種事。
這對他來說完全沒有好處。反而讓他已經平靜下來的生活再生波瀾。
但對悲劇作家來說……這卻無疑是難得的樂子。
「……原來,從最開始就是你?」
「是我。」
悲劇作家坦然應道:「在你離開諾亞之前……你從紙姬與無面詩人身邊離開後,我就一直在注視著你。確切來說,是你在想要前往布龍菲爾德行省的剃刀領,以及它下面的孢殖磨坊時開始,就是我在影響你。
「在天車之書對你的保護下,我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讓你從地下王國諸多都市的選擇中,一眼看中了『孢殖磨坊』,僅此而已。這就已經讓我竭盡全力了……之後所延伸的故事,都與我無關,那是真正的『命運』。」
命運乃天車之轍。
悲劇作家第二次感嘆道。
「之所以多琳沒能順利的刺殺你,沒有被操控著回傳更多的情報、也沒有被狼教授親自回收……是因為他隱約察覺到了,你正沿著我給定的『引入劇情』而前進。
「——他當然,不敢再碰你。也不敢再把你困在地面上,浪費你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