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因為你是,所以你不是

  這個尼古拉斯……這麼著急死嗎?

  他不想承擔「鏡子」的職責逃了出去,又給安南留下了能找到他的尾巴?

  當然,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這個所謂的「尼古拉·勒梅」是冒名頂替之人。

  畢竟尼古拉斯離開諾亞的時間比安南要早不少。安南準備前往凜冬的具體時間——尤其是他即將要前往的目的地,根本就沒有和其他人說過。

  尼古拉斯雖然的確很強。

  可他是怎麼憑空猜出來的?

  既然能直接得知安南的目的地,那個人有不小的可能是先知學派的巫師——再要不然就是在車站的時候,安南與奈傑爾的對話被人竊聽了。

  ……當然,說是冒名頂替可能不太恰當。

  畢竟那個人也沒有聲稱,自己的確就是那位尼古拉斯。

  對大多數人來說,他們根本就不會聽過這個名字。

  極少數聽過這個名字的人,也肯定以為那位被稱為「赫爾墨斯二世」的尼古拉斯,早就已經在數百年前去世了。就是聲稱自己沒有死,恐怕也不會有人信。

  如果直接跟人直說,可能還會被當成騙子。

  他怎麼說?

  就說「我是幾百年前的翠玉塔主赫爾墨斯二世,我沒有完全死透,如果你能給我一定的幫助,在我完全復活並控制翠玉塔後必有重謝」什麼什麼的嗎?

  傻子才會信。

  這年頭秦始皇都不會發這種簡訊了好吧。

  因此,這個名字反而讓安南心生疑慮——假如對方真的是

  更大的可能,是會被人當成是重名吧。

  在這個由詛咒與誓約組成的二元世界觀中,「名字」是相當重要、非常有分量的誓約,不是能夠輕易更改的東西。

  如同唐璜在復活後,也不能再使用唐璜這個名字一樣。

  隨意修改自己的名字,在超凡世界中是非常危險、而且沒有什麼意義的行為。許多法術都可以判斷對方使用的名字是否為本名,敕令學派的那種檢定真名的玉牌也是相當暢銷的實用咒物。

  再高級一點的敕令學派和先知學派的法術,甚至能直接摸出對方的真名來。

  而對那些不是超凡者的大貴族們來說更是如此——他們的本名可能被偶像學派的巫師處理過,由特殊製造的「替身」來承擔這個名字的儀式指向,就像是加了一道防火牆。

  雖然不能確定百分百有效,但多少也是一層防護。

  可如果隨便換一個名字,並且真的認為那是自己的名字的話——這名字本身就會成為一個突破口,能夠繞過替身來舉行儀式。

  當一些超凡者說「調查某位大人」的時候,通常就是指「調查他曾經使用過的化名或身份」。

  畢竟再謹慎的人,只要做過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就多半是曾經用過化名的。而只用過一次兩次的話,這個名字幾乎可以確定是一定沒有替身保護的。

  只要想辦法拿到對方的化名,也有機會把他指定為儀式對象。無論是進入他的夢、查看他的記憶、讓他變成陽痿、亦或是霉運纏身,再或是直接咒殺他也是能做得到的。

  同理,假冒他人名字也是沒有什麼意義的。

  如果假冒者用了薩爾瓦托雷的名字,那麼在想著這個假冒者的臉、想著他所做的事,再根據這個名字開啟儀式的時候,儀式要麼會失敗、要麼就會把假冒者拉進來。絕對不可能拉到本人。

  所以不管對方是不是尼古拉斯,只要留下了名字、就有可能找到他。

  ……那麼,要試試看嗎?

  安南陷入了沉思。

  知曉了對方的名字、也知道了他的所作所為,直接用儀式定位是沒有問題的。他也的確知道可用的儀式。

  可這是否會是一個用於誤導安南、甚至反過來定位他的陷阱呢?

  畢竟這個名字實在是太容易取得了。

  安南甚至懷疑,多琳可能本身就是誘餌。

  畢竟多琳和貝拉長得很像。

  雖然安南已經想不起來,當年貝拉到底和自己熟不熟、她做過什麼事,現在是否還在冬之手工作……但既然對方專門選擇了多琳,就肯定是有用意的。

  總之,「詐騙師與傳教士」現在歸我了。多少也算是個收穫,這東西還是挺好用的。

  ……現在的問題是,對方在第幾層?

  「我可不想當千層餅啊……」

  安南嘆了口氣,把水晶鈴鐺收了起來。

  不確定對方的目的之前,姑且還是謹慎一點吧。

  先想辦法把多琳扣住,然後交給瑪利亞姐姐……或者交給老鵝也行。

  美味風鵝也是會儀式的。而且玩家不怕死,要是這真的是陷阱,安南正好可以讓美味風鵝將計就計——大不了事後給他幾千好感當補償和報酬嘛。

  「我可能要與你同行一段路了,孩子。」

  「吉蘭達伊奧」看著雙手被捆起來、跪在自己面前的狼人少女,溫和的說道:「你也知道嘛,現在的情況是有人想找我麻煩,而我是很無辜的。

  「我如果在這裡殺掉你的話,那麼你帶給我的麻煩的確就結束了。可摸不清楚狀況的話,後面還會有新的麻煩等著我。

  「我是一個很懶的人,希望能一勞永逸。如果可以的話,你最好是能與我同行一段時間,陪我調查一下你的老師尼古拉……如果最後能確信你是無辜的,那麼我最後就會放了你、並向你道歉。」

  安南言下之意是,如果你的確參與其中……再殺也不遲。

  可聽清這半威脅半綁架的話,之前就恐懼的不斷顫抖的多琳,卻反而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聽出來了,吉蘭達伊奧先生好像暫時並不想對她做什麼。

  他並不像是那些被輕易觸怒的大人物一樣……因為自己被落了面子、或是被人算計了,就惱怒的直接將自己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卒子順手毀掉。

  這位吉蘭達伊奧先生,非常理智。

  那股從理智中誕生出的沉靜,甚至讓人只是看著便會感到骨髓發冷。

  至於被限制人身自由、被死亡威脅什麼的……

  她這種狼人的自由,有什麼價值嗎?

  剛剛被霜獸吸食的時候,她甚至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結果是最後奄奄一息的時候,吉蘭達伊奧先生命令霜獸聽了下來,才留了自己一命。

  如果自己要死,現在就已經死了。

  想到這裡,多琳覺得已經沒有什麼好怕的了。

  她鼓足勇氣,詢問道:「您不怕……我是被人派來的嗎?」

  聞言,「吉蘭達伊奧」卻是露出了暢快的笑容。

  吉蘭達伊奧伸出雙手,將多琳微微扶了起來。

  「——因為你是,所以你不是。」

  吉蘭達伊奧低下頭、將自己的額頭抵在多琳的額頭上,笑眯眯的說道:「這句話是個哲學,你聽不懂的。」

  ……什麼,意思?

  多琳一怔,陷入了沉思。

  她認真的思考了許久感覺自己仿佛明白了什麼,又像是什麼都沒明白。

  但、但是……總感覺很厲害的樣子。

  希望吉蘭達伊奧先生能不要殺我。

  多琳在心中默默的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