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凜冬來到凍水港,
究竟是因為凜冬公國那邊有所安排……
——還是因為他被追殺,無處可去?
這會極大的影響到之後達里爾主教與安南的下一步談判。
「這糟老頭子鬼的很啊……」
安南嘖了一聲。
這個不知道活了多久、今年多大的金牙胖子,雖然看上去一副笑呵呵的老好人模樣,但安南清楚的很……越是這種看上去就是老好人的傢伙越是難以對付。
當然。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安南不知道達里爾主教到底想要做什麼。
只要能讓安南得知他的真實目的就好了。
因為現在,達里爾主教顯然有某件事要求於安南。而他不知道安南的來路,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如果安南能得知對方的手牌,兩人的立場就會立時顛倒過來——
「……唔。」
安南的腳步微微一頓,隨後如常走動。
他有辦法了。
端著剛煮好的紅茶和點心,安南走回了臥室。
達里爾主教正拿著一支銀色的金屬筆,在小本子上算著什麼東西。
回頭看到安南進門,達里爾主教便呵呵笑著,把筆重新插回到了懷表中。
「沒有僕人,感覺不方便吧?」
「哪裡。」
安南發出了清冷的聲音,嘴角上揚露出柔和的微笑:「早就習慣了。」
說著,他為達里爾主教和自己各自倒上一杯紅茶,並把點心籠取出,放到桌上。
安南漫不經心般的說道:「還好子爵家裡該有的東西,還挺齊全的。哦對了——這些點心都是昨天剩下的,您不介意吧?」
說著,安南取出了一塊軟糯的糕點,放入自己口中。
達里爾主教連忙笑著擺手道:「領主大人您自己不嫌棄,自然就沒問題。我們這些平民哪會這麼嬌貴……」
「我們尊敬的主教大人也能算平民嗎?」
安南笑眯眯的說著,坐在了達里爾對面:「我還以為主教大人的衣食住行要像是大貴族們一樣呢。」
他的笑容就像是同齡的孩子一樣,純淨、天真、令人愉悅。
達里爾主教面色一肅:「那是不可能的。
「別的教會我不清楚,但至少在我們這裡,教士是沒有個人積蓄的。」
說到這裡,他微微頓了一下。
達里爾主教突然意識到了,這並不是能在這個時候說出來的話……
如果安南真的繼承了大公之位,這倒是影響不大。他的錢本來也不在他自己手上存著。
可他現在不同。
安南自己孤身一人來到鄰國。假如他加入教會,就代表他手頭的錢必須全部都花出去……
對於一位身份高貴的公爵之子來說,這無疑是難以接受的條件。
簡直就像是賣家自己不小心砍了自己的價一樣……
於是達里爾主教沉默了一會,又補充道:
「——但與此同時,我們也可以用一些簡單的手段,繞過這個咒縛。」
說著,這個光頭胖主教笑眯眯的點了點自己的金牙:「這個……多少也能算是點零錢。
「另外,我既然用的是金牙。那麼我在教會存一些備用的金牙,也很合理吧?畢竟我多少也是教會的門面,總不能帶著豁牙見人吧?」
然後,這些金牙就可以作為交易貨幣使用了嗎……
安南有些訝異的看著這個其貌不揚的胖子。
這傢伙……
是個鬼才啊。
銀爵士對教士們也太寬容了吧?
不,不對……
安南很快意識到了問題所在。
「教士們不能持有財富」,不一定是用來取悅銀爵的……
這更像是某種「紀律」。
一方面用來提醒這些教士,你們的神盯著你們呢;一方面則是……做給平民看的。
是為了讓他們知道,「就算是教士也得遵守規矩」。
……不過也是。
這個世界的神明,並不需要信徒來提供信仰之力什麼的……祂們只是需要教士來維護祂們的核心規則。
這更像是老闆與員工之間的關係——而且是那種員工不足、一直招不滿人的公司。員工們首要的職責,是優先完成分內的工作,其次才是傳播企業文化什麼的……
所以教士們也懶得向外傳教。
可為了人們對正神規則的「配合度」,維持大眾眼中教士們的形象與影響力,又是必要的一環。
教士們的形象如何、對規矩的重視程度,直接決定了人民群眾對神明的觀感。
進而可能就會影響人們對各國教區內規則的認可度。
諾亞王國這邊,銀爵士選擇了「微笑服務」。走的是軟話路線,有點像是「親這個貨不可以囤呢」的感覺。
那麼其他國家、其他教會,應該風格也都是完全不同的……
老祖母那邊,應該是什麼樣的規則?
安南心中快速思考著。
於是他輕輕嘆了口氣,臉上露出些許同情:「恕我直言……銀爵士這裡,一些奇怪的規矩還真是多啊。」
這種模稜兩可的話,在第一次聽到的時候,幾乎是不會有提防的。
而且引出他人訴苦的話題,通常來說是最容易得到隱秘情報的。
果不其然,胖主教有些尷尬的笑了笑,下意識向安南訴苦道:「和您那邊自然是沒法比的啦。
「我們這邊嚴格來說就是一堆做生意的,甚至沒有教會武裝的。哪像是凜冬那邊……還能有冬之手這種特務部門幫忙干黑活,大公也同意教會組建防衛性的武裝部隊……有這東西,很多事情就不用費嘴皮子了。」
……嗯?
安南敏銳的提取到了關鍵情報。
他隨即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轉移了話題,防止達里爾主教反應過來:「也不盡然就是了……
「主教大人,你對我們凜冬公國了解嗎。」
說著,安南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見狀,達里爾主教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些許。
他思索了片刻,慢慢點頭道:「還算是了解吧……之前還是了解的。」
「這個之前——指的是什麼程度?」
「一年半嘛,真的。最後一條消息,是到今年二月。」
達里爾主教砸砸嘴,嘆了口氣:「領主大人,您那邊今年這麼亂……反正我是不敢過境了。
「我記得您是冬裔對吧?那麼您應該也有參與……不對。說起來,您是什麼時候來的凍水港來著?」
「來了一陣子了。」
安南的身體微微後仰,表情有些無奈:「我知道的都不能說……我這是為你好,主教大人。」
「不用說太多,我明白的。」
主教搖了搖頭:「大公遇刺,牽連的東西太多。我這句話不是挑撥關係……但是,安南——我這樣稱呼你,就是說,這句話我不希望流傳出去。」
他不再用敬稱稱呼安南。
表情也變得嚴肅而凝重:
「冷血女士那邊的高層……肯定有問題。不一定是哪位,也不一定有多少,但肯定有問題。
「你太年輕,可能不知道。正神血裔無論是遇刺、患病還是意外……在你們離世的同時,正神教會那邊一定是會得到通知的。
「他們沒有第一時間趕到案發現場,就說明在接到通知、傳遞到知會廳、再傳給冬之手的這個過程中——至少存在一個叛徒。」
達里爾主教認真的說道:「說真的,這話不該我說、至少不該在這個時候說。我現在跟你說這個,也不是勸你加入我們……我只是不希望你的思考方向出問題。
「凜冬公國有你這樣一位溫和的大公,對我們都是好事。
「諾亞人,已經不能再經歷一次毫無意義的戰爭了。」
……原來如此。
安南緩緩點頭:「我明白了……」
他的確是明白了。
思索片刻,安南開口將話題轉了回去:「主教的事就另說吧。
「但掛名教士這件事……我的確很有興趣。
「關於聖光印痕、和咱們教士的超凡能力,我都比較好奇。還請您為我多講解一下。」
安南的表情謙遜,語氣溫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