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星級酒店是節目組選的地址,晚宴就定在16樓的宴廳里。
白思思陪林青鴉從停車場裡進的電梯把兩人送上16樓,出了電梯間就見到晚宴負責的招待迎上前。
查看過林青鴉的邀請函後,對方婉言表示了拒絕無關人等入內的意思。
白思思還是不放心:「角兒,我就只能送您到這兒了,您一個人可一定要小心啊。」
「只是場晚會而已。」
白思思:「咱們小觀音心思純淨,可不是人人都像您一樣。別人遞的酒一定不能喝哦。」
林青鴉無奈輕笑:「好。」
林青鴉不想堵著會場入口,哄似的和白思思說了兩句,就進去了。
留白思思一個人獨自站在宴廳外,看著那張噬人巨口似的雙開門拉合,把她家角兒雪白的身影吞進璀璨晃眼的燈光里。
白思思皺著眉攥著手站在原地,自己咕噥著往回調頭:「我怎麼就這麼不安呢。」
剛說完,她轉回一半的身影停住了。
幾秒後,守門的安保人員回過頭。
看見自己臂彎旁湊過來的那個小姑娘的腦袋,招待人愣了下:「小姐?」
白思思顧不得他,正瞪大眼睛看招待人面前豎起來的那塊金屬地托,上面用鎏金框裱了這次晚宴的受邀人。
受邀人分成兩列:左邊是參與節目的各個藝術組織的名單,芳景團就在其中;而右邊則是這檔節目的投資方,也就是節目的金主爸爸們。
瞪視數秒,白思思指著左邊一個名字,不可置信地回頭:「瑤升歌舞團也參加這期節目了?」
「當然,」那人說,「瑤升歌舞團可是這節目的種子隊伍。」
「她們算個……不是,瑤升團在也就算了,」白思思強忍衝動,手橫著一划,比到右邊金主爸爸欄里最上面的那一行,「為什麼成湯集團也在??」
「TA傳媒作為成湯集團子公司,也是傳媒行業巨頭公司之一,他們在有什麼稀奇的?」
「……」
白思思無語凝噎許久,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小心問道:「那,成湯副總,今晚也會來嗎?」
「誰?」
「額,就唐亦。」
「──」
招待人像是陡然被這名字噎了一下,過去好幾秒才回神:「一個綜藝節目開機前的晚宴而已,那位怎麼可能親自過來?」
白思思頓時長鬆了口氣:「不來就好,不來就好。」
招待人:「?」
白思思吃了定心丸,放心地乘電梯下樓去了。
林青鴉來得有些早,在晚宴宴廳里轉過半圈,也沒見到冉風含的身影。
倒是招惹了許多目光。
來參加晚宴的多是圈裡相識的人,就算兩方不認識,中間最多拉上一兩位,也就都是間接的「朋友」了。唯獨林青鴉回國不久,成名顯貴是在梨園的小圈子裡,又從未在這樣的場合拋頭露面,所以絕大多數人見了她,面上只有陌生的驚艷──
雪白長裙,烏色垂髮,發尾輕漾,勾出一筆叫人挪不開眼的婀娜細腰。尤其是那雙淺茶色眼瞳,乾淨澄澈,如青山白雪,一塵不染。
「那是哪位,好像從來沒見過?」
「可真是個美人,能銷魂的那種,或許是哪個公司偷偷培養的王牌新人吧。」
「看氣質不像什么小藝人啊。」
「確實。而且這麼美的新人怎麼可能藏得住、一點風聲都不漏?」
「這也太漂亮了,還乾淨,可惜來了這龍潭虎穴的,等待會兒投資方一來,晚上怕不是要點名她經紀公司讓送人過去。」
「嘖嘖,那不暴殄天物嗎?」
「……」
幾人正議論著,旁邊冷不丁插進來個聲音:「噓,別亂說話。你們當人家跟咱們一樣混圈裡的?」「噫,還有來頭?」
「那可是林青鴉,梨園小觀音,最年輕梅蘭獎得主,非遺崑曲二代傳人俞見恩的關門弟子──真跟人家論起來,咱們都是後輩,得恭恭敬敬喊人一聲老師的!」
「嚯……」
知曉林青鴉背景身份的在場也沒幾個,所以多數人還是在琢磨這是哪家雪藏的小藝人,捨得留到這檔節目露寶了。
更有耐性差的,已經忍不住上去搭訕──
「小姐貴姓?我看你有點眼熟,我們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見過?」
「……」
林青鴉聽見聲音,身影一停,側著起眸望過去。
入目是個油頭粉面的年輕男人,穿了身騷包的花西裝,故作彬彬有禮,可惜望著她的眼神藏不住輕佻和垂涎。
林青鴉情緒淡淡地頷首:「先生認錯了。」她退開一步,側著身往那人的反向走。
「哎,別急嘛。」花西裝腳下倒是靈便,嗖地一下就攔到林青鴉身前,他捏了捏領帶結,「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清晗傳媒的副總經理林華表,不知道今晚晚宴結束後,是否有幸請小姐和我──」
「青鴉,你怎麼跑這兒來了。」
一道溫和聲音不急不緩地插了進來。
被打斷的男人不爽地抬頭,看清來人,他表情僵了下:「冉少?」
冉風含理都沒理。
他走到林青鴉身邊,面帶關切笑容地停下:「我就和朋友離開了一會兒,沒想到剛好你在這時候來了,是我恭候不周,你別怪我。」
「沒關係。」
冉風含這才抬頭,像是此刻才注意到身邊有林華表的存在,他溫和不變,輕眯起眼:「林總這麼殷勤地找我未婚妻,有事?」
林華表:「……」
花西裝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才尷尬地笑:「原來這位小姐是冉少的未婚妻?抱歉,實在抱歉,我給冉少賠罪了。」
對方回頭,朝身後經過的侍者一招手:「服務生,酒端過來!」
男侍者過來就被林華表把住了,拿起他托盤上的三杯香檳,林華表氣不喘地連干三杯,朝冉風含示意:「再給冉少賠個不是,別往心裡去?」
冉風含冷淡斂眸,隨即微微一笑:「當然。」
「……」
林華表鬆了口氣,把手裡空掉的香檳杯放回侍者托盤。
恰一抬眼,他就看見身旁男侍者正愣望著他身後──雪白長裙曳地的女人半側著眸,眼睫垂了抹淡淡影兒,藏著瞳仁清淺得像溺人的春湖。
燈下看美人,更美得不可方物。
想起自己方才當著美人的丟人事兒,林華表臉上漲紅一涌。但他知道冉家這個笑裡藏刀的小公子什麼秉性,況且這兩年冉氏勢大,他根本不敢和對方叫板。
正愁沒處撒火呢,林華表看清侍者模樣,忍不住冷笑起來:「喲,我當是誰,這不是徐公子嗎?怎麼了這是,徐家破產,咱們徐公子都落魄到來酒店裡當服務生了啊?來,好些日子沒見了,我和徐公子去邊上敘敘舊。」
「……」
林青鴉聞聲望過去,恰瞥見那人被拽走前匆忙低下的頭。
只一個側臉,卻叫她原本淡然無謂的目光驀地一滯。
冉風含察覺,回身:「林小姐?」他順著林青鴉目光望過去,看見那兩道背影,「方才那個是清晗傳媒家的二世祖,浪蕩慣了,他要是冒犯了你……」
「徐遠敬。」
那個清淡聲線難得失了準度。
林青鴉瞳孔輕縮,轉回來時眼神依舊不安:「他怎麼會在這兒?」
冉風含瞥過那個侍者背影,意外地問:「你認識他?」
「很多年前見過,」林青鴉攥住手,輕聲說,「我記得那時候徐家家底殷實。」
「那確實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徐家後來被人算計破產,一朝落魄,公司也被併購……」
冉風含話聲一停。
林青鴉回眸,不解地望他。
冉風含笑起來:「我就是突然想起,徐家的併購案,好像就是成湯那位太子爺就職副總裁職務後做下的第一幢業績──手段之狠,到現在都被業內不少人詬病,還作為典型案例和傳奇故事時常被提起。」
「……」
林青鴉默然垂眸。
唐亦有多厭惡徐遠敬,她再清楚不過。
「咦,冉先生?」
「錢總。」
「哈哈,原來冉氏今晚是你出面牽頭啊,我還以為會見到冉總呢。」
「父親身體不舒服,最近是我打理公司事務。」
「原來如此……」
林青鴉從徐遠敬被拽走的方向收回視線,心神尚未安寧,她回過身,對上和冉風含交談的中年男子的目光。
那人看清林青鴉長相,笑容明顯一停:「咦?」
冉風含問:「錢總認識我未婚妻?」
「這是冉先生未婚妻?」錢總更意外了,「哦,冉先生別誤會,我只是之前有幸和您未婚妻見過面。」
「……?」
林青鴉原本已落走視線,聞言抬了抬眼。
對視里沉默幾秒,那人尷尬地笑起來:「這位小姐,年初那會兒,在旌華酒店大堂,我們見過的。那時候您和……」
話說到一半,那人卻突然停了。
林青鴉已經想起來。
這是那次她被程仞接去唐亦那兒簽對賭協議,上樓前在大堂截住程仞的人。
林青鴉沒有避諱,接言:「您是和程助理見面的那位。」
「哎,沒錯,上次見面匆忙,沒來得及自我介紹,」那人和樂地眯起眼笑,「我姓錢,暫攝TA傳媒總經理一職。」林青鴉微露怔然。
冉風含側過身,適時地輕聲補充:「TA傳媒是成湯集團名下的子公司。」
林青鴉方瞭然,輕頷首作回禮:「錢先生。」
兩方沒有多聊,冉風含要為林青鴉引見節目組的幾位負責人,很快就告辭轉開了。
他們一走,在旁邊等了許久的TA項目組負責人走上前,附耳匯報過幾句後,他才注意到他們錢總的目光一直若有若無地追在場中。
「錢總,您對冉先生的那位女伴好像很在意?」
「嗯……」錢總接了一半,轉回頭,對上心腹屬下的神色,他悻悻說,「少想那些有的沒的。」
屬下玩笑說:「愛美也是人之常情,今晚晚宴上,可不少人盯著這位新面孔的美人小姐呢。」
「盯她,嫌命長了?你知道她可能是誰的人嗎?」
「嗯?」屬下疑惑,「冉風含?冉家雖然這兩年日漸勢大,但也沒到叫與會這麼些資方都打怵的地步吧。」
「什麼冉家,」錢總冷笑著在屬下遞來的文件夾上籤完字,合上就轉身往外走,「能讓程仞拋開公務親自去接,你說最可能和誰有關?」
「您是說總部那位程大特助?不能吧,他怎麼會給人當司機──哎錢總,晚宴就要開始了,您去哪兒?」
「當然是打電話匯報去……這萬一是,出了事誰擔待得起……」
「啊?」
話沒說完,那位錢總已經急匆匆進側廊了。
留下心腹一人茫然站在原地:「程仞專程接的人,那除了──」
「於先生,晚上好啊?」一道柔柔婉婉的女聲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混著花香果香的香水氣息撲鼻而來。
那人被熏得一懵,抬頭:「虞瑤小姐,晚上好,您今晚真漂亮。」
「於先生太客氣了,」虞瑤掩唇輕笑,撲閃著眼睫湊近了點,「上回成湯慈善晚會的事情,我還得多謝您幫我跟錢總搭線呢。」
「小事,小事。」
「於先生的恩我可記著的,有什麼需要,您隨時跟我提啊。」
「好,祝您今晚愉快。」
「……」
那隻香蝴蝶似的身影蹁躚離開。
「漂亮是漂亮,可惜比起冉風含身邊那位美人,好像缺了點什麼,」這人點評著回過頭,「不過也算尤物了,不然哪能和那位太子爺傳出流言……」
話聲戛然而止。
幾秒後,這人震驚地轉過身,盯住冉風含身邊引走了暗裡半場目光的雪白背影。
「被程仞親自接──她是唐亦的人??」
與此同時。
成湯集團總部,常務副總裁特助辦公室內,座機電話接入。
程仞一抬眼鏡,他瞥過來電顯示,接起電話:
「……錢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