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傳海報的拍攝工作定在周末,正月十四,是個晴日。
天空被颳得一絲雲都沒剩下,萬里淺藍,陽光和熙毫不刺眼,壞消息是風大得很。
直吹得路邊人影匆匆,無心賞天。
林青鴉早起吃了兩片感冒藥後,就偎在雪白的長款羽絨服里,一路昏昏沉沉地被白思思載去影樓。
拍攝地是顧問小組以冉氏文化傳媒公司的名義預訂的,算是北城最專業的幾家影樓之一,承接過不少明星的拍攝業務,在圈內頗有名氣。
大堂裝修也奢華氣派,還安排了專門的禮賓前台。
「角兒,您真沒問題嗎?」
跟在禮賓小姐身後上樓時,白思思擔心地觀察著林青鴉的狀態。
感冒很能拖慢人反應。
林青鴉停了一兩秒,才輕聲問:「我臉色不好?」
「那倒沒有。」
「看不出來?」
「……嗯。」
白思思應得心虛:當然看得出來。
林青鴉平日裡皮膚白,唇色也淡,除了戲台頭面外從來不施粉黛,遠看高山白雪,近看也像支不染塵的白薔薇。
哪像今天……
白思思沒忍住,又偏過頭偷偷瞧了一眼。
大約是病里發熱,長羽絨服又偎得緊,那張美人臉的白皙里被勻抹開一層淡粉,唇色也點了朱紅似的艷。
茶色瞳子起了霧,將濕未濕,朦朧又勾人。
不能看不能看。
再看要彎。
白思思自我警醒地扭過臉。
乘電梯上到三樓,禮賓介紹道:「如果客人無私人團隊準備,那我們影樓在化妝前是有一套全套護膚和美發護理流程的。」
林青鴉點頭:「聽你們安排。」
「好的,林小姐這邊請。」
「嗯。」
美容護理的過程枯燥而漫長,時間滴滴答答地過去一個小時,林青鴉這邊才結束了面部護理,轉向美發護理室。
做頭髮護理的是個健談的小姑娘,撈起林青鴉的烏黑長直的頭髮就愛不釋手,感慨誇讚了好一會兒,才開始用銀箔給林青鴉的長髮上護理膏。
膏體帶著薰衣草的清香,淡淡彌散在空氣中,催人慾困。
護理膏吸收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白思思等得無聊,按捺不住自來熟的本性,跑去跟小姑娘聊天。
剛巧這個年輕的小護理師也是個活潑脾氣,加上職業接觸,她了解不少娛樂圈裡的八卦,難得碰見白思思這麼一個意氣相投的同好,胡侃起來沒邊兒。
兩人越說越興奮,只差當場結成異姓姐妹。
中途話趕話,白思思提起崑劇團招惹上成湯集團的事情。
「唐亦嘛,我知道他,」護理師小姑娘說,「他的事這兩天傳得可開了,早上同事還和我聊呢。」
「嗯?」白思思嗅到八卦氣息,頓時起意,「他的什麼事?」
「就前兩天,好像是正月初十,孫家的大小姐在旌華酒店頂樓套房裡把她未婚夫和小三捉姦在床,然後兩家婚約掰了。」
「這和唐亦有什麼關係?」
「妙就妙在,捉姦的人上去後搞錯房間,撞去唐亦眼皮子底下了!」
「……喔哦。」
想起之前在崑劇團里見唐亦的兩次,白思思打了個激靈,回神後她同情地問:「那他們估計得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吧?」
「沒有。」
「咦?」
「聽回來的人說,那晚唐亦根本顧不上他們——他在房間裡藏了個女人呢。」
「??」
短暫的沉默里。
兩人對視,然後眼底迸出相近的八卦之光——
「虞瑤?」
「虞瑤!」
達成共識的兩人興奮極了。
護理師激動地壓著聲:「我猜也是虞瑤!那天晚上酒店樓下就是唐亦專程捧她的歌舞團辦的慈善晚會,除了她還能有誰?」
「英雄所見略同!」
「唉,虞瑤這次真是飛上枝頭了啊。」
「你難道還喜歡那瘋子啊?別,他可太可怕了我給你講,眼神凶起來都像要吃人的!」
「凶點瘋點有什麼?都說他是成湯集團的唯一繼承人,跟著他就算撈不上名分,那也是一輩子吃穿不愁——所以圈裡那堆想攀高枝的麻雀們,現在都羨慕死虞瑤了!」
「嗯……」
作為近距離接觸過唐亦的人,白思思深知這瘋子冰山一角的瘋勁兒就有多可怕。
她對小護理師這話顯然不敢苟同,扯開幾句話後,兩人的注意力又轉到別的八卦事上了。
薰衣草香氣混在溫暖的房間。
林青鴉闔眼躺在按摩椅里,耳邊嘈雜的議論聲漸漸遠了,蒸汽眼罩下的黑暗引誘著思緒沉墜,又有感冒帶來的昏沉。
她很快就陷進半夢半醒。
朦朧夢境,她聽見白思思的聲音在她耳旁時遠時近。
「角兒,聽說樓下XX影帝來了,我們去看看,十分鐘內就回來……你頭髮護理還要一刻鐘,別亂動哇……」
「……」
林青鴉忘記自己是否回應了。
昏暗徹底落進安靜里。
不知道過去多久後。
「吱——」
護理室的房門被人推開。
擋簾後投下修長的陰影,那人在簾後停了一兩秒,拂開垂簾,緩步走進房間裡。
林青鴉被模糊的腳步聲勾回意識。
蓋在眼睛上的蒸汽眼罩還暖暖的,讓她有點留戀。昏暗中的腳步聲在她躺著的按摩椅後停下來。
林青鴉下頜輕抬了抬。
被病態染得艷紅的唇瓣輕輕開闔,聲音也透著病里荏弱:「思思……頭髮上的護理膏可以了,請護理師幫我洗掉吧。」
停下的身影一僵。
那雙幽黑的眼被情緒沖得險些潰堤,長卷的眼睫一顫,近狼狽地壓下眼去。
那人喉結滾動著,攥緊垂在身側的手,冷白指背上血管微微繃起。
死寂數秒。
「……思思?」
林青鴉支起身,正想摘掉遮擋視線的蒸汽眼罩時,她垂在按摩椅後的長髮一輕。
有人撈起了它。
捧進掌心裡。
又停了一兩秒,懸在一側的花灑被人拿起,不太熟練的動作撞出幾聲低低的金屬輕鳴。
「沙拉拉。」
細密的水聲響起。
來人動作小心而溫柔,輕揉著林青鴉過腰及臀的烏黑長髮,活動著花灑慢慢沖洗。
細小的泡沫被淋下發梢,破碎在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掌中。
烏黑的發滑過冷白的指縫間,在反差強烈到勾人的對比色里,被一點點細緻梳理。
那人一語未發。
林青鴉卻覺著這安靜也莫名熟悉,叫人心寧。
不知道是這溫暖安靜還是感冒藥的藥力作祟,她再次闔上眼,在身後那人的侍候里昏昏睡過去。
直至房門推開。
嬉笑入耳。
「不愧是影帝,也太帥了吧?這次能拿到簽名多虧你啦!等哪天你休息,我請你吃大餐!」
「行,說好了哦。」
「當然,我白思思說話一言九鼎!」
「……」
門前的垂簾拂開,白思思笑嘻嘻地轉過臉:「角兒,你看我給你拿到什——麼……」
尾聲扭得九曲十八彎。
帘子下的兩個女孩前後僵住。
在她們面前不遠處,蓋著薄毯的林青鴉躺在傾斜的按摩椅上。而在椅旁,修長挺拔的男人穿著拽鬆了領帶的襯衫和筆挺的西褲,凌亂不羈的捲髮垂在他冷白的額角。
他那雙漆黑的眸子半垂著,側顏神情懶散又認真,梳著手裡的……
林青鴉的長髮。
而似乎直到此刻,那人才終於捨得從他手裡的長髮上挪開眼神,側回身轉向房門。
他冷淡淡地抬了眉眼。
美人正顏。
他眼瞳又黑又深。解開了幾顆扣子的襯衫領間,鎖骨到頸部的線條凌厲漂亮。
但最刺眼,還是那條血紅的刺青。
——
唐亦。
白思思和小護理師在呆滯得漿糊一樣的大腦里捋出這個可怕的事實,不等她們想通面前這離譜到詭異的一幕到底是什麼情況。
被驚醒的林青鴉戴著蒸汽眼罩,茫然地朝門口轉了轉臉。
「思思?」
「……角兒。」
在對面那人一秒就變得不善的冷漠眼神里,白思思顫聲接了。
林青鴉輕聲問:「你怎麼才回來,護理師都來好久了。」
護理師?
白思思:「……」
誰???
作者有話要說:
【唐.新晉髮型護理師.亦】
白思思:……一定是我開門的方式不對,我去重新進一遍。
ps:前兩章誰說不甜的,你們康這不就甜起來了?以後不叫唐瘋子,就叫唐甜甜!(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