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宋青雲心中愧疚更甚,聯想到自己這些時日以來的所作所為,只覺愚蠢至極,不僅錯怪了蘇筱筱,還辜負了家族對他的苦心栽培。
一時間,各種酸甜苦辣一齊從心中涌了出來,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宋長生靜靜的看著他發泄,背負在身後的雙手已然緊緊的攥在了一起,他心裡對於真相已然有了猜測,但那個真相有些過於沉重了,他接受不了,宋青雲也不一定接受得了。
或許蘇筱筱就是考慮到這個原因,所以才不辭而別。
為了重新激發宋青雲的鬥志,他只能編織這樣一個似是而非的「真相」,有多真不重要,只要他相信就可以了。
宋青雲不恨蘇筱筱,不然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他現在無非就是差一個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罷了。
宋長生現在便給了他一個很好的理由。
片刻之後,見他發泄得差不多了,宋長生來到他身前蹲下,與他四目相對,輕聲道:「知錯了嗎?」
「孩兒知錯了。」
宋青雲雙目通紅,但眼底已經重新聚起了光芒,不復之前的頹喪。
伸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宋長生飽含欣慰卻又語重心長的道:「既然知道錯了,那就重新振作起來,好生修煉,莫要忘了為父給你取名的含義。」
宕機的宋青雲好似被這番話喚醒,揚起頭來道:「扶搖上青天,不墜凌雲志。」
「父親,孩兒一日未曾忘記您的教誨,我定會潛心修煉,將筱筱帶回來!」
聞言,宋長生微微皺了皺眉頭,但很快又舒展開了,不管怎麼說也算是個奮鬥的方向,哪怕是錯誤的,也比渾渾噩噩要好太多了。
不由得繼續施加壓力道:「能夠擁有這等讓人起死回生的寶物的宗門必定很不一般,你雖天賦異稟,但想走通這條路,必定是艱險萬分,九死一生,你可有信心?」
宋青雲長身而起,身上暮氣盡消,聲音激昂的道:「無論這條路有多麼的坎坷,有多麼的艱險,孩兒都一定會走下去,走不通,孩兒就用拳頭來打開!」
此刻的宋青雲已經重新拾回了鬥志,恢復了年輕人的意氣,與之前相比,簡直有雲泥之別。
看見他這幅模樣,宋長生由衷的替他感到高興,正欲說些什麼,突然,他感覺左側有異樣的聲響傳出。
「誰!」
猛然轉頭看了過去,只見一道人影快速的掠了過去,如驚慌失措的兔子一般快速離去。
「女子?」
宋長生眉頭微皺,那人明顯已經偷聽了一會兒了,但因為對方氣息隱藏的好,心中又沒有惡意,目光也不在他身上,所以連他也沒有在第一時間發現。
雖然沒有看清面目,但對方身上的氣息卻讓他覺得很熟悉。
女子,偷聽,沒有惡意……
將這些關鍵信息串連起來,他的心中已然有了猜測。
「怎麼了,父親。」
宋長生回過神來,不動聲色的道:「一隻麻雀罷了。」
「你既然已經想明白,那便安心準備突破吧,這一步你要是都踏不出去,也不用再想以後的事情了。」
「孩兒遵命!」
宋青雲連幹了幾大碗雞湯,此刻可謂是鬥志滿滿,衝著宋長生行了一禮,隨後便回到洞府中開始準備了。
目送著他進去,宋長生看向那道人影消失的地方,用微不可查的聲音喃喃自語道:「蘇筱筱啊蘇筱筱,我兒救你一命,你還我兒一命,情緣兩清,再不相干。
你既然已經離開,不管是為了你自己還是為了青雲,最好還是不要再露面了為好……」
……
宋青雲重拾鬥志之後,打坐三日調整狀態,隨後便正式開始突破,看著手中那鴿子蛋大小的【小還丹】,他還是不可避免的愣了一下。
煉製這顆丹藥的材料還是他和蘇筱筱一同取得的,當時也就差了一味主藥而已,他們肩並肩坐在山澗,一邊賞著月色,一邊憧憬著未來。
如今,丹藥已成,身邊人卻早已不在。
「筱筱,等著我。」
丹藥入口,酸、苦、甘、辛、咸五種滋味先後迸發出來,化作五股不同的能量分別湧向他的五臟。
【小還丹】與【築基丹】以及宋長生曾經使用的【護脈丹】有所不同。
【築基丹】是將突破過程中狂暴的靈力變得溫和,讓修士能夠更容易突破。
這樣突破的修士,經脈沒有得到應有的磨鍊,脆弱且窄,容納不了太多的靈力,是故施展法術時,威力往往是偏弱的。
【護脈丹】能夠在短時間內拓寬修士的經脈,並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這樣突破的修士經脈韌且寬,只是過程會非常的痛苦,危險性也高得多。
而【小還丹】比較特殊,它主要的作用是保護肝心脾肺腎這五脈,讓修士不至於在靈力最狂暴的時候因超出承受上限而暴斃。
較之前兩者,這是風險最大的突破方式,一旦失敗,修為盡毀,僅能保命罷了。
宋長生知曉其中利害,但他並未干涉宋青雲的選擇,因為他已經是成年人了,需要為自己的決定買單。
他如今能夠做的就是守護在外,時刻監視他的神志,以免被心魔所趁。
……
與此同時,在魯國修真界的偏遠之地,入目所見,怪石嶙峋,除了那被驕陽炙烤得滾燙的黃沙以外別無他物。
颶風驟起,捲起漫天黃沙,它好似一堵牆,鋪天蓋地的湧來。
就是在這樣的地方,卻有一道修長的人影在沙暴之中若隱若現,他身著有些破舊的黑袍,背負玄鞘長劍,腰間插著一面長柄銅鏡,若是仔細觀察可以看出鏡面布滿了蛛網一般的裂紋。
男子的腳步緩慢且堅定,雖身處沙暴中央卻絲毫不受其影響,前一刻才留下的腳印,下一刻便被黃沙覆蓋。
良久之後,男子走出了沙暴,也走出了那邊荒蕪的沙漠。
若是有人看到這一幕必定會大驚失色,畢竟進入這片沙漠戈壁還能出來的人一隻手都數的過來。
哪怕是魯國修真界最狂妄的修士,他也不敢踏入其中一步,在他們的心中,那是禁地,險地,絕地。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男子已經不是第一次從這個禁區走出來了。
「無桀,咱們在裡面呆了多久?」男子呼吸了一下新鮮空氣,然後低頭問道。
「那鬼地方暗無天日的,誰知道過去了多久,我估摸著至少也得四五年了吧。」無桀抱怨著說道,自從上次甦醒之後,他就非常討厭那種不見天日的環境,在深淵裡面待了好幾年,難受死他了。
「好幾年了麼,熙兒在家應該等著急了吧。」宋青刑抬起頭來,輕聲呢喃道。
相比於幾年前,宋青刑更加消瘦了幾分,皮膚也顯得有些蒼白,但是修為卻有了十足的精進,已然突破築基大圓滿,成為了宋氏除宋長生以外最快到達這個境界的修士。
「你真是一刻也忘不了她啊。
我也是昏頭了,居然敢跟你進那種鬼地方,你萬一要是死在裡面,我這輩子都別想再看到太陽了。」
每當想到在深淵之中的經歷,無桀就感到陣陣後怕。
數年之前,他和宋青刑乘坐跨域飛舟來到魯國修真界後便直奔深淵而去,因為有地圖在手,剛開始一切都還算順利,避開了許多險地。
誰知行走到一半的時候,突然遭遇了一尊不明生物的襲擊。
那東西似人,看起來非常的臃腫,通體漆黑,高一丈有餘,頭生雙角,看不清五官。
那東西力大無窮,防禦力更是驚人,普通的法術對它根本無效,宋青刑與它交手吃了不少的暗虧。
好在他的劍氣附著有一絲法則之力,憑藉著靈敏的身法,一點一點的將那東西給耗死了。
說來也是奇怪,那東西死後,軀體直接化作了一枚泛著血光的黑色珠子,宋青刑見其形貌詭異,本不想接觸,誰料直接被他手中的【無痕劍】吸收了。
宋青刑原本還有些擔心,卻見【無痕劍】非但沒有受到影響,氣息還增強了一絲,也就放下心來。
這件事他和無桀誰都沒有放在心上,只以為是偶然事件,畢竟地圖是死的,裡面的生物卻是活的,他們不可能避過所有的危險。
誰料那只是個開始,後面的路程他們遭遇了上百次襲擊,全是那種不明生物,有兩個角的也有一個角的,一個角的明顯要弱上許多。
它們有時單獨出現,有時成群結隊,好在敏捷度不高,也不會飛,宋青刑打不過還能跑。
直到他遇到了一頭長有翅膀的,這種情況便一去不復返了。
那是宋青刑經歷的最艱難的一戰,縱然因為吸收那神秘黑珠,【無痕劍】的威力提升了不少,但還是無法戰勝,最後還是靠著無桀才逃出生天。
但他還是身負重創,差點身死,偶然間得到一枚靈果才得以活命。
後面的路程越發的艱難,不但那種不明生物的數量變得越來越多,還有許多強大的生靈從地圖上標註的那些險地走出,每一尊都極其強大。
直到這一刻宋青刑才明白,為什麼那些金丹修士都會隕落在裡面,他若不是有地圖在手,早已經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這些生靈和那些長角的不明生物在瘋狂廝殺,宋青刑好幾次被捲入其中,差點身死。
深淵發生了這麼大的變故,地圖上記載的路線自然也不安全了。
無桀幾次勸宋青刑按照原路返回,但宋青刑擔心那【法則本源】所在的地方被毀去,強行穿越一處處戰場。
好在,他的修為放在這些戰場之中並不起眼,根本沒有沒有誰在乎他。
就算是這樣,宋青刑也好幾次差點隕落在雙方戰鬥的餘波下。
抵達【法則本源】所在地之後,宋青刑的身體已經達到極限了,昏睡了小半年,身體都變成皮包骨了才悠悠轉醒。
後來,經過休整,他又取了一絲【法則本源】煉化,得以突破築基大圓滿。
離開的路上也不是一帆風順,好在有驚無險,得以全身而退。
「讓你保存的東西還在嗎?」
宋青刑沒有理會無桀的牢騷,而是問起了別的事情。
聞言,無桀不情不願的「嗯」了一聲。
見狀,宋青刑頓時放下心來。
他這次冒險再入深淵自然不僅僅是為了吸收那一絲【法則本源】,他是為了宋青熙而來。
因為天賦的問題,宋青熙一直都有些自卑,甚至因此想要和宋青刑斷絕情緣,最後還是他說有辦法解決最終才挽回了這段感情。
而他的辦法不是別的,就是深淵之中這道【法則本源】。
只要宋青熙能夠吸收這道【法則本源】就能夠彌補先天的不足。
但【法則本源】不是凡物,一般的容器根本無法容納,於是他想到了無桀。
無桀的本體【通靈攝魂寶鏡】乃是極品靈器,足以作為【法則本源】的容器,而無桀也沒有讓他失望,成功將其帶了出來。
「有了此物,熙兒就不用再因為天賦傷神了。」宋青刑手輕撫著寶鏡,低聲呢喃道。
這時,無桀的聲音在宋青刑的耳邊響起:「喂,你真的要將這東西給你的道侶?
青刑小子,別說我沒有提醒你啊,這可是【法則本源】,天地最上乘的靈物之一,吸收它能夠獲得的好處你也已經看到了。
以你的天資,只要將其全部煉化,別說是金丹了,元嬰之境也並非沒有可能,你就一點也不動心?」
宋青刑毫不猶豫的道:「若無熙兒為伴,縱然予我萬載壽元又有什麼意義,此事你不必再言。」
「你……唉呀,當真是個傻子!」無桀心裡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但仔細想想卻又覺得有些敬佩,在這麼大的誘惑面前還能保持本心,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雖然會覺得有些愚蠢,但這不正是他最看重宋青刑的一點嗎?
「天生的無情之人結果成了一個情種,這世道啊,我是越發的看不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