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擺放著各種複雜的書籍,以及各式各樣或大或小可愛布娃娃的房間,結合之下,給人一種極其怪異的感覺。房門緊閉,房中站著一老一少兩個身影。老的須長背陀,年近花甲,少的看上去只有三四歲左右。
「黃伯伯,你看,我現在依然很好很好,一點事情都沒有。」端木霄仰起頭來,笑意盈盈的看著他。
黃醫聖沒有說話,他緩慢而堅決的伸出乾枯的右手,抓住了端木霄緊握的左手,然後抓至自己胸前,強行掰開。
那嬌嫩蒼白的手心、指尖上,赫然布滿了大小不一,如蜂窩般的傷疤,觸目驚心。
黃醫聖的眼角有了濕意,乾枯的老手劇烈顫抖著,心疼如針扎。
「霄兒,你這是何苦啊!」緊攥著他的小手,他幾乎感受到了他所受到的錐心之痛。
端木霄渾不在意的搖頭,臉上依然掛著笑意:「沒關係,一點都不疼的。黃伯伯說過的,如果睡著,就可能再也醒不過來,所以……」他的雙目彎起:「我一定不會讓自己睡著的。」
於是……當身體的虛弱、疲憊的衝擊讓他幾乎要倒下的時候,他就用針,一次又一次扎入自己的手指、手心……十指連心,只有那樣的疼痛,才能讓他真正清醒,忘記睏倦。
黃醫聖蹲下身體,雙手顫抖著扶著他的肩膀:「告訴黃伯伯,你已經多久沒睡覺了?」
端木霄的目光出現片刻的慌亂和躲閃。
「三個月了,是嗎?」他顫抖著聲音問道。
「嗯、」端木霄輕輕點頭,不過又很快笑著搖頭:「沒關係的,黃伯伯你看,我現在的精神很好很好,真的很好。有龍風集團的神奇飲料在,一點都不困的。」
黃醫聖慘笑著搖頭:「人可以始終保持精力旺盛,但絕不可以不睡眠啊!!!」
三個月,這已經不能稱之為奇蹟,而是……神跡!
他那幾乎散盡的生機原本決定他三個月之前就該死去,但……就因為他的一句話,他就用這種殘忍的方式堅持到了現在。
他如何看不出來,此時的端木霄生機脆弱的可怕,脆弱的如同一吹就破的水泡,能活著已經是一個天大的神跡。
究竟是怎樣的意志,怎樣的執著讓他以如此殘忍的方式堅持到了現在。
轉過身的時候,黃醫聖哽咽了。
「是黃伯伯沒用!」他愧疚的低下頭,腳步沉重至極。他的醫術,天下無雙,卻惟獨救不回最疼愛的他。曾經引以為榮的「醫聖」之名,他已經沒臉再去背負。
「黃伯伯。」端木霄叫住了他:「不許和任何人說哦,如果看到媽媽難過的話,我一定會讓自己睡著的。」
又是這種殘忍的威脅,黃醫聖點頭,邁著沉重的腳步離去。
關上房門那一刻,這個老人淚如泉湧。
又是一根針扎入手指,端木霄沉重的眼皮猛的睜開,臉上閃過痛苦,但很快又被微笑代替。
「他……回來了,我相信,你很快就會帶媽媽走……很快就會。」
「沒有看到媽媽幸福,我怎麼可以睡著……」
他輕輕的笑著,雙目不知何時已經是淚眼蒙蒙。每天,他都必須用自己的智慧編造太多的理由欺騙媽媽,做各種各樣的掩飾來瞞過所有人……一切,都是為了等一個人。那奇妙的預感告訴他,他很快就會來到他身邊……
風逍從現實世界消失了,完完全全的消失了。
找遍了一切可以找的角落,連半個京華市全部街道的監控錄像都細而又細的過濾了一遍,卻絲毫沒有發現他的影蹤,他就如空氣一般從人間徹底蒸發。
「他究竟去了哪裡?難道他真的……連身體都進入了輪迴?」蕭天晃了晃有些昏沉的大腦,擔憂中百思不得其解。
陳冰兒沉默。
輪迴的世界充斥著太多的不可思議,他們早就知道。但這種「不可思議」總要有個限度。
「有沒有辦法去東瀛。」陳冰兒忽然問道,她指的是輪迴世界。
蕭天一臉無奈的攤手:「只有老大那種能秒殺超神級的恐怖攻擊才有可能擊破國界,我們……想都別想了。」
「我先走了,去和老姐匯報一下情況,然後看看可不可以通過其他途徑找到老大。」蕭天起身,離開風家別墅。
「嗚~~」
蕭天剛離開,水柔柔忍了半天的淚滴簌簌的流了出來。端木伊人輕聲安慰道:「不要難過,他那麼厲害,沒有人可以傷到他的,他一定很快就會回來的。」
「可是……可是,沒人給少爺做飯,我怕他會好餓……嗚~」
「……」
在萬年玄冰不斷釋放的寒氣之下,馨香馥馥的房間裡常年保持著別樣的清涼。晶瑩剔透如天晶般的冰棺之中,風瑤一襲雪白宮裳,嘴角笑意恬靜安然。在萬年玄冰之中靜躺了整整六個月,她的皮膚似乎變得更加白璧無瑕,絕美的讓人心醉……心碎。
「瑤兒姐姐,我該怎麼做。」楊夕若抱膝蹲在冰棺旁邊,無助的呢喃著。
………………
一天之後。
所有的東瀛人都不會忘記這一天,因為這一天。仇恨、恐懼、戰慄、恥辱……各種各樣的噩夢,就這樣突然開始了。
迷茫中前行了一夜,修羅再次撞上了一層透明的屏障。毫不猶豫的,他全身紅光爆起,手中的魔神劍無情的將東瀛戰區的國界摧毀出一個巨大的缺口。
隨著修羅的飛身進入,修羅再臨東瀛戰區的系統提示音響徹世界,讓整個東瀛大陸一時間出現了不小的混亂,無數正在尋找修羅行蹤的人則迅速把視線轉移到東瀛戰區。
穿過東瀛戰區的國界後依然是無邊的汪洋,修羅的嘴角露出怪異的陰森笑容,他收回小白,全身白光閃動,消失在原地。
他再次出現的地方,可以說是東瀛玩家最密集的區域。
東瀛大陸皇城——天皇城的廣場中心,曾經就是在這裡,他將所有東瀛玩家的尊嚴踐踏的一乾二淨。
就在他出現的那一剎那,天皇城警鈴大作。作為天皇城的「第一重犯」,只要他踏足天皇城,便是被全力抓捕的對象。
天皇城中心廣場熱鬧非凡。修羅那一身漆黑的扎眼裝束一出現便引起了附近玩家的側目,但他們還未來得及發出驚叫,一道宛如半月,甚至隱約夾雜著血腥味道的漆黑弧形劍氣已經橫掃向他們的身體,
一瞬,修羅身體周圍三米之內的數名玩家被齊齊攔腰斬斷。
這不是一個狼煙四起,英雄輩出的年代。當這兇殘的一幕血淋淋的呈現在視線中時,習慣了安逸與和諧社會的人們本能的恐慌與混亂,一時間,人頭攢動的廣場一片混亂,充斥著男人失聲的吼叫與女人恐懼的呼喊。他們所能接受的,畢竟只是那種用數字和屬性來判定的戰鬥。
東瀛是一個兇殘的民族,世界上沒人否認這點。但這種兇殘只表現在他們為主宰的那一刻,當別人完全足以主宰他們的命運時,他們會表現的比常人更卑微與懦弱。於是,僅僅一秒,他們的心膽便幾乎出現了裂痕。
視線中那一群群倉皇逃竄的人影讓修羅本能的怨恨,殺機四射。
修羅以殺入道,但如果不是因為有人擋在身前或者主動招惹,他不會主動拔劍濺血。但……他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如此的想要殺戮,想要將這裡所有的人,所有的生靈,一個不留的屠戮殆盡。
他飛身而起,轉瞬已經追上那拼命逃散的人群,手中黑色長劍帶著一圈圈血色的波紋,帶著尖利的破空之聲,急速的在身體周圍橫掃,道道殘影,在一群群玩家身邊掠過,利器劃破肉體的聲音不絕於耳,沒有使用任何技能,全憑快到極點的速度和魔神劍的無情揮舞。帶走了一條條生命。
修羅的威壓籠罩了恐怖的範圍,血腥的味道越來越重,無數逃竄中的玩家拼命的想要下線,卻在絕望中失敗,而更多的玩家在恐懼中已經忘記了自己所在的世界。
無情的殺戮不需要理由,不需要猶豫,不需要仁慈,什麼都不需要。鮮血在陽光之下,顯得格外妖艷。
而在這場屠戮中,修羅的目標是——視線中的所有人……所有!玩家也好,NPC也好,什麼都好。那些一臉嚴肅的出現在修羅身邊,還未來得及看清眼前世界的白銀侍衛們全部在修羅的魔神劍下斃命。
修羅的每一次揮劍,都會帶起數聲悽厲到極點的慘叫,那慘叫聲之恐怖讓人們心都跟著急劇戰慄,奔跑中幾欲摔倒。
於是,僅僅一個人的出現,讓無數的東瀛玩家如沒頭蒼蠅般逃生。這是鮮血的刺激引發的本能恐懼。
混亂的人群中,不時的冒出幾個「一起上,殺掉修羅」的呼喊,但馬上會被無邊的聲浪所淹沒。
或許是終於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一個黃金侍衛隊長親自出馬,在他剛剛站定在修羅身邊那一刻,一道血光從他的視線上方劃到下方……臨死前那一刻,他清晰的看到了胸前那將自己身體均勻分開的血線。
自己竟然被秒殺……這是他臨死前的最後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