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現在怎麼辦?去北邊的山頭嗎?」
高高的野草搖曳在視野的周圍,被晨曦的光華所籠罩的原野表面,由於天氣漸冷而逐漸吹起的晨風也開始從距離地面最低的地方掠過,將周圍的草影按倒在了地上。似乎是由於光線的關係,那些如同灌木一般高的野草堆此時也已經變成了黑白,但四周升起的黑煙,以及倒伏在附近的屍體,也在向其他的路人昭示著戰鬥的慘烈,以及與自然的災難毫不遜色的殘酷。
是的,此地並不是星風平原中如同莊稼一樣的金黃麥地,而是費隆平原東邊的莽莽草海。
「失去了帝國軍的支持,法隆山丘可不是僅憑玩家就能占下來的地方,更何況打到現在,連自由之翼的一個子兒都沒見到。」
手指在自己臉皮表面的刀疤上拂過,斷風雷淡淡地回答著自家兄弟的話,同時將來自手下江湖成員的幾份戰報,轉化成了新的命令:「如果我沒猜錯,那些人應該也早就知道皇帝的意思了,所以他們也早早地放棄了這片戰場,轉到了別的地方。」
「別的地方?」站在他身旁的斷山嶽不屑地翹了翹自己的絡腮鬍子:「還有什麼地方能比公國的戰場更值錢?刺殺帕米爾嗎?別忘了攻打公國的這場戰爭,還是他們在背後推波助瀾的呢……」
「不知道。」刀疤臉一臉平淡地低聲回道:「說不定……復辟者的事情,也是他們在背後搗的鬼。」
「復辟者?哈!」斷山嶽將滿是肌肉的雙臂抱在了胸前:「他們要是能搭得上線,我們早就無家可歸了吧?難道還要等公國的氣喘上來了,才像貓抓老鼠一樣的繼續自己的計劃?」
「搭得上線搭不上線,可不是我們說了算。」斷風雷頭也不抬地審視著眼前的地圖:「他們現在在做什麼,什麼時候會去做……這一切的事情,可不是我們這些剛剛搶回了自家門口的人能夠估量到的。」
「……」
「公國雖然挺過了這道坎,但也是傷了很多的元氣,所以從現在的形勢來看,復辟者成為第三勢力的可能性極高。」伸手按住了差一點被吹走的地圖,斷風雷的聲音依舊自顧自地響起:「不光是自由之翼,其他的行會也會伸出手的,依附於古魔法帝國的殘餘勢力……這樣的誘惑,就連我都會動心的吧。」
「你……」
一旁的斷山嶽斜望著那張刀疤臉,說出了一句自己突然意識到的話:「你不會是真的把他們當做對手了吧?」
「……」
「我們江湖橫行霸道了這麼多年,就算是失去了聯盟排行榜第一,也從來沒怕過別人。」斷山嶽向前走了一步:「怎麼到了現在……你都開始猜測對手的行動了?」
「……塔尼亞差一點陷落的事情是事實,這一點我們得承認。」
斷風雷依舊凝望著面前的圖紙:「法爾斯要塞的淪陷,也一度擺在我們的面前……雖然最後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變成了現在的這副樣子,但這可不是我們隨意放輕鬆的理由……」
「我們還是江湖,我們不能失去自己的信心。」斷山嶽猛然打斷了自家兄弟刻意的沉吟:「不然的話……此時的公正之劍,就是我們未來的下場!」
「我只是想給自己找點樂子而已。」
刀疤臉的男子微微地抬起了頭,視線也終於與斷山嶽觸碰在了一起:「將駐地遷到要塞這邊……不正是這樣的想法嗎?」
「……」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覺得我在害怕。」
將手中的地圖收了起來,斷風雷的眼神跨過了斷山嶽的臉,落到了即將升起太陽的天邊:「你覺得我可能不再有當初的銳氣,不再想繼續像被趕鴨子一樣地繼續當這個領頭羊,你以為我已經在這些變幻的風雲面前露出了怯懦,以為我打算學那個曾經帶著公正之劍稱王稱霸的拉麵大王,找個機會急流勇退了……」
「你覺得……我在害怕那個人。」他淡淡地說道:「害怕再一次成為敗者。」
「你……」斷山嶽的眼神閃爍了一下:「你還想挑戰他嗎?」
「或許吧,畢竟他已經開始變得不安分了。」
伸手朝著大陸的東方作出了一個握拳的動作,斷風雷扯起了嘴角:「說不定下一次……我們就能在比賽上再次看到他了。」
「三年前的事情不平,他就不可能再參加職業比賽。」斷山嶽搖著頭沉聲說道:「不把那些事情說清楚……這個圈子裡恐怕也沒幾個人會認同他的。」
「這個圈子裡……已經沒有多少老人還記得他了。」
斷風雷搖了搖頭,然後唏噓不已地嘆息道:「大家老的老,退的退,當解說的當解說,看孩子的看孩子……連劍北冬都變成了名家,幻夢變成了自由人,我這個老頭子,大概也堅持不到與他再次相遇的那一天了。」
「你……!」
「別激動,我們還有三弟呢。」
似乎是覺得自己的態度已經足夠消沉了,話鋒一轉的斷風雷拍了拍對方的肩頭:「他的天賦與成果我們都看在眼裡,這些日子也在各種戰場上磨練了足夠的時間,我相信……就算是那個傢伙再次出山,他也未必打得過山河的。」
「……眼前的聯盟高手如雲,他還差得遠呢!」斷山嶽冷哼著回答道,嘴角卻是不由自主地翹了起來:「別說是自由之翼,維扎德與嵐山的那幾個傢伙就夠他受的,更何況還有各路野生高手,以及天下第二的那些人……」
「天下第二的那些人……確實是一群另類。」斷風雷點了點頭:「不過……只要境界不超越,他們無論如何都達不到新的高度上,就像是現在的自由大陸如何研究魔法,都無法超越古魔法帝國的水準一樣,只要有自稱魔法帝國後裔的那些黑人存在,就沒有人敢於在戰力上輕視他們……嵐山的情況也是如此,那群人的年紀實在是太大了,如果在給韓三石几年時間的話,他說不定可以成為追隨段天峰腳步的第二批人之一。至於維扎德……」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斷風雷再次扯起了嘴角:「倚靠著法師議會的他們,現在應該也正在忙得不可開交吧。」
「聽說他們正在忙著招兵買馬的事。」斷山嶽低聲回答道:「而且是暗中的行動……哼!也不知是哪家的行會,這一次要遭那個書生的黑手。」
「那書生這輩子恐怕都不敢做類似的事情了。」
回想起塔尼亞之戰後自己偶爾遇到浮生掠夢時對方的臉色,斷風雷的表情立刻變得愉悅了許多:「大概是受到了某個人的警告了吧……他最近的陰損招數,似乎比原來少了許多呢。」
「記得那個什麼愚者冒險團剛剛成立的時候,他還登門造訪過來著。」斷山嶽也低笑著說道:「結果那個傢伙不在,宅子裡就一個小姑娘說了算,她與那書生好像還有過交集,差點將對方趕出去……」
「那個姑娘……膽量很大啊。」刀疤臉的男子摩挲著臉上的疤痕:「又或者是說……無知者無畏?」
「最近的戰場上,似乎還能看到她們那個團的人活躍的身影。」斷山嶽回憶了一陣:「我記得好像是叫做夢竹吧?她的身手比較稚嫩,但節奏的把握很不錯,招式的威力也很強,應該是有什麼神奇裝備的效果加成……」
「那個蠢貨冒險團里的其他人……說起來也是這個戰場附近的老手吧?」
望著自己身邊突然打開的要塞大門,以及混在第一批出擊玩家中的兩個熟練的身影,斷風雷低聲地說道:「原來打戰場副本的人?」
「從資料上來看……應該是的。」斷山嶽點了點頭:「只是不知道那個桀城惡少前些日子在哪裡,聽說他與那個傢伙一開始就在新手村認識了,還組成了一隊……」
「喲,你們好啊。」
爽朗的聲音突然響起在兩個人的耳邊,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屬於某個紅袍法師映入眼帘的身影,幾個護在附近的江湖成員面色不善地圍向了那邊,卻被接下來的斷風雷一把揮開了:「落日孤煙……你怎麼來了?」
「最近的天下這麼不太平,我也不能閒著啊。」依舊一身紅袍的壯漢似乎心情很好,連對方的冷淡模樣都不怎麼放在心上了:「行會裡的隊友也很忙,就剩下我一個人遊手好閒,他們看著我煩,就把我趕到這裡來了……」
「來……偵查敵情?」
「對對對,偵查敵情!」
指著冷臉回應的斷山嶽,落日孤煙哈哈大笑了起來:「我們這些會長都是賤命啊,連跑個腿都是最高級的那種,就算是帝國人真的撤退了,通往扎拉哈城的道路有多危險他們還不知道嗎……」
「扎拉哈城現在還在帝國人的手中,這一點倒是沒有錯。」斷風雷淡淡地回答道:「不過……你口中的敵人,恐怕指的不是他們吧?」
「啊?哈哈哈哈……你在說什麼呢斷大會長?」紅袍的壯漢甩著袍子往前走了兩步,臉上也儘是一副友善的表情:「我們雖然是競爭對手,但我們維扎德秉承的是法師議會的立場,除了復辟者之外,跑到哪裡都是中立的角色啊……」
「那你到底是來偵查誰的?」斷山嶽不屑地問道:「難道你們就沒有真正的敵人嗎?」
「這個嘛……」
落日孤煙搓了搓鼻子,聲音終於低沉了下來:「你這麼一說,倒是讓我想起了最近聽到的一些消息……」
「東邊的自由之城,好像確實出了幾個我感興趣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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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繁花似錦落日孤煙,他們都是不值一提的弱者!只要學會了我這一招……你就已經可以在法師界橫著走了!」
「這一招確實很厲害……不過我可不是魔法師啊。」
「不是魔法師可以學,而且你不是有裝備技能嗎?等你摸索得差不多了,說不定也可以領悟得透呢!」
「領悟這種東西,向來都是看天分的,像你這麼有天分的人……最近可是越來越少了啊。」
同樣的時間,星風平原的馬羅姆石林邊,剛剛從帳篷里走出來的風吹麥浪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無奈地望著依然聚在一起的段青與隕夢兩個人:「你們兩個怎麼還在這裡?難道你們吵了一晚嗎?」
「隕夢兄可是個天才,剛才還教授給了我一些魔法的技巧。」段青無奈地轉過了頭:「雖然看上去確實很實用……」
「不是看上去!是真的很實用!」
一道淡綠色的魔法護罩隨著段青對面的那個魔法師的大喊,突然顯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然後在風吹麥浪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猛然壓縮、變形,化作一股青綠色的氣刃,向著遠方的晨空橫飛而去:「一份體力就可以實現兩個魔法甚至更多……沒有比這個更加實用的技巧了!普通的魔法師只會放普通的元素護罩,然後躲在護罩裡面釋放攻擊魔法,他們哪裡會想到這些圍在自己身邊的元素也可以隨時丟出去的道理?就憑他們那些愚笨的腦子!」
「呃……這種群嘲的話,我就當做沒聽見好了。」段青乾笑著回答道:「不過……想要有效實現這種攻防轉換,需要對時間的把握達到非常精準的程度吧?」
「只要是能用反應來解決的問題,在我這裡統統都不是問題!」隕夢的右手向空中一揮:「別說是以守轉攻了,只要控制得好……就算是以攻轉守都不是問題!只要這樣,然後這樣……」
「哎哎哎停停停,不用再示範了。」
望著自己面前即將凝聚而成的風暴,段青急忙打斷了對方的施法動作:「道理我都懂,不過……昨天的那場戰鬥,我怎麼沒見你用過這一招啊?」
「還,還不是被你們拖累的!」
似乎也覺得這樣的說辭有些過於甩鍋,隕夢的臉上微微一紅:「只要給我充分的體力,我也可以打出各種華麗的連招給你們看……」
「唉……罷了。」
恍惚中明白了對方的短處,段青無奈地嘆息了一聲,然後拍打著衣服站起了身,向著自己的帳篷所在的方向走去:「你們準備早飯吧,我……」
「你幹嘛?難道你還要補一覺嗎?」
「當然不是了。」
望著幾個正在盯著她的玩家,段青頭也不回地招了招手。
「我下線去個廁所,陪著你念了一晚……勞資都快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