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就是你又跑過來找我的理由?」
塔尼亞地下黑市的中心,正在指揮著運送與守衛安排的漢克會長一臉詫異地回過了頭:「你以為我們是什麼,慈善基金會嗎?」
「呃,這麼多人都表示了,你們總得有點……算我沒說。」
望著對方愈加奇怪的臉龐,段青非常乾脆地止住了自己的話:「……那麼,你就沒有什麼要提示我們的嗎?」
「……提示什麼?」
「你們這些賭咒發誓要與陰影會比肩的人,不會連我們要去自由之城的消息都不知道吧?」段青瞪著眼睛回答道:「這幾日找我的人都跟我提這件事情,仿佛全世界都已經知道了一樣……」
「……我們當然也知道這個。」
依舊揮舞著指揮手下的臂膀,漢克頭也不回地回答道:「不過……以我對你們的了解,你們應該不需要我來提醒什麼。」
「那是個無法無天的城市。」他低聲說道:「也是最適合你們這些冒險者的地方。」
「……說得就像我們是一群匪徒一樣。」
段青無奈地說道:「雖然那些已經在那邊混的風生水起的行……冒險團,作風似乎與你所說的沒有什麼兩樣,但至少我們的主業是冒險,可不是什麼打家劫舍……」
「依我在自由之城的觀察來看……你們所表現出來的模樣,幾乎與冒險者這個職業沒有什麼關係。」
似乎是暫時終結了自己的工作,背著雙手的漢克轉過了身:「但如果你認識他們的話,那麼此行就更不會有什麼問題了,有他們那些老油條領著你們……至少不會出現一晚就被扒光衣服的景象。」
「問題是……我認識的不一定是朋友,也有可能是敵人啊。」
腦海中莫名回憶起幾個舊時的對手,段青苦笑著回答道:「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是希望你們這些當地人能夠為我們提供幫助,有你們戰士之家作為靠山……我們至少不會受到陰影會的刁難吧?」
「……相信我,如果你們不想與陰影會起衝突,就不要與我們戰士之家有什麼牽連。」
漢克淡淡地說道,然後仰起了自己的頭:「我們是自由大陸上的戰士聯盟,也是一群自視甚高的鬥士,不僅脾氣差,而且喜歡用拳腳來解決問題,芙蕾女王之後的戰士之家雖然失去了以往的銳氣,但並沒有失去以往的高傲,在我們的眼中,最可恥的事情……除了死在戰場以外的地方,就是背對著敵人而倒下這兩種下場了。」
「嘿,我似乎明白了什麼。」段青突然發出了一聲低笑:「理念不合……這就是你跑來塔尼亞城的理由吧。」
「……我們的行事方式已經越來越向陰影會靠攏,但那正是我們想要對抗他們的方式。」漢克聲音低沉地回答道:「這是我家破人亡、逃離自由之城之後……最終得出的結論。」
「只會背後偷襲的人,是不可能獲得令人信服的勝利的。」他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終有一天,我讓他們明白這一點。」
「……難道你們就這麼放棄了自由之城了?」似乎是從對方的隻言片語之間察覺到了一絲可怖的氣息,段青急忙拋出了另外一個問題:「你們的老大會同意嗎?」
「自由之城當然還保留著戰士之家,畢竟這可是大陸上的兩大組織之一。」漢克奇怪地望了他一眼:「接替工作的應該是其他的成員吧,或許是待人接物更為圓滑的那種,比如說小約克……總之已經不關我的事了,因為他們的日子都不會很好過。」
「……由於你的原因?」
「對,由於……我的原因。」
酒保打扮的男子向前走了幾步,來到的段青的身前:「在塔尼亞的這段時間,我又見到了不少的新鮮事,你之前的表現……也非常符合我的胃口。儘管你這個傢伙總是想著討價還價,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跑過來找我要好處,不過你敢於直面死亡的那一趟任務,還是證明了一件事的。」
「冒險者果然也不全是無法無天的孬種,他們裡面也有英雄。」漢克拍了拍段青的肩膀:「就像你一樣。」
「按照我們冒險者的觀念,以偏概全這種事情往往都是很愚蠢的。」段青笑著回答道:「我想……放在你們的身上,道理也不會有所改變吧。」
「……塔尼亞的戰士之家永遠會是你們的盟友,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用盯視的眼光望了段青一陣,漢克向著熔爐的方向一指:「就當做是我的贖罪吧,我們之間的商業合作永遠不會中斷,老黑駝會負責具體的事宜,另外……不論你們與陰影會的關係如何,只要我們統治地下黑市一天,你們就可以自由使用熔爐……這些獎勵,應該不算差了吧?」
「如果你不怕我轉身賣給維塞爾的話……」段青回答道:「那正好,我剛想再去試一試手氣呢。」
「……上次那賠本的二十件,難道還沒有讓你收手嗎?」
「不然你還運送著這麼多東西進進出出的做什麼?」
指著那些周圍的貨物,段青越過了漢克的身體:「之前的那把大砍刀不是壞了嗎,今天我特意帶過來了,本來還想留著找弗洛大師修一修的,現在……我覺得還是來當材料比較好。」
「弗洛大師自從要塞失守了之後就消失了蹤跡,現在也沒有任何的消息。」漢克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從這一點上來說……你的選擇還算正確。」
「你不會是早就料到了我會來當實驗品的吧?」
「當然不是,因為已經有人當了。」
指了指熔爐的內部,漢克朝著回頭拋出疑惑眼神的段青說道:「那個名叫幻夢的……他應該是你的朋友吧?」
「……謝謝你的提醒。」
無奈地撇了撇嘴,段青走進了那個華光四溢的房間之中,然後在那道光柱的旁邊,找到了那個熟悉的風衣男子的身影:「難道你也犯了研究病?在這裡蹲了好幾天?」
「……去去去,我可是正宗的遊戲挖掘者。」
轉頭瞥了一眼來人,幻夢立刻做出了一個驅趕的動作:「不要打擾我的工作,能夠近距離觀察這種東西的機會可不多……」
「……喂喂,你不會真的知道一些了不得的東西吧?」段青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有這種好事,還不趕緊分享出來嗎?」
「按照我之前的考究,這玩意叫做赫奈亞引擎,我想我之前已經說過了。」幻夢頭也不回地回答道:「更多的東西,我現在也說不出個一二來,目前能夠找出來的用法,也只有你曾經提過的融合一途……閃開閃開,不要擋著我。」
「坐在一邊聽講座還不行啊?」剛想席地而坐的段青只好又站了起來:「這麼大個地方,難道還不夠你轉悠的不成?」
「你知道我費了多大的功夫,才追蹤到這個東西的下落嗎?」幻夢瞪了瞪自己的眼睛:「我甚至發動了全體會員,將出入比賽服的所有玩家都監視起來了,最終才發現了這個無數詭異裝備的販賣流出點……」
「我靠,你的會員還真聽你的啊?」
「那當然……是自願的了。」
幻夢撇了撇自己的嘴巴:「曙光榮耀可不是原來的榮耀,能有幾個聽話的就不錯了,我之前甚至都沒想到能夠組起一支隊伍參加比賽,更不用說搞這種大面積的監視……看什麼看?瞧不起人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知道不,我們再怎麼沒人,也比你們那個破六人小隊強!」
「是是是,說的是。」一臉燦爛的段青急忙點了點頭:「可惜就是結果有點慘啊,最後還得靠我們才能發現這裡……」
「滾。」
中氣十足的一個字迴蕩在圓形的大廳之中,隨後傳來的是屬於幻夢的跳腳聲:「就沒見過比你們運氣更好的,莫名其妙地就發現了所有的關鍵點,最後還把好處都撈走了!」
「哪裡哪裡,我們也只不過是領了一張議長的獎狀而已……」
「還有呢!?」
「呃,還有協會的,地下黑市的,陰影會的……」
「法師議會呢?」幻夢指著段青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去過那個圖書館!你是不是還見到了那個大魔法師?」
「克莉絲汀啊……那很正常,畢竟我們本來就是老朋友了。」
「還老朋友?維扎德的人聽到這句話是要氣死的好不好?」
風衣男子憤憤地噴出了一口氣:「那雷克斯呢?他是不是也是你的老朋友啊?」
「這個嘛……」
莫名的安靜隨著段青的沉默瀰漫在圓形的大廳之內,隨後響起的則是屬於他的低嘆聲:「那個傢伙……也算是朋友吧。」
他伸手入懷,靜靜地取出了一塊晶瑩剔透的寶石,然後將那塊泛著翠綠色光芒的石頭,放在了自己的面前。
【風之石(史詩)】
【敏捷+1,智力+1】
【風元素親和。】
【可以儲存風元素的寶石,擁有許多魔法領域上的用途。】
【經由某位大魔法師的全力加持,此時已經注滿了風元素的力量。】
【可使用。】
「這是他留給我的禮物。」
望著對面傳來的直勾勾的眼神,段青低聲解釋道:「而他走之前……卻從來沒有提過這個。」
「……他走了?他去了哪裡?」
「不知道。」
望著跟隨寶石的波動而逐漸波動著的七彩光柱的表面,段青的聲音也隨之變得悠遠了起來:「不過……」
「再過幾天,也是我們出發的日子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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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小心一點,不要惹事,不要招引仇恨,要是遇到了什麼麻煩,記得一定默念我們冒險團的名字……」
「……你是怎麼想到的?我都沒有想到這一點。」
「你以為這個團里除了我之外,還有人會關係冒險團的未來嗎?真是的……還有還有,記得到了地方先去冒險者協會掛個名,因為公國已經正式將這個委託交給冒險者協會了,所以先去交接一下比較好……」
「協會居然真的敢掛出來,就不怕被別人搶了嗎?」
「所以說費里斯通第一時間就把任務轉交給我們了啊!他們才不會犯這種錯誤……」
新曆795年風2月26日的清晨,幾個冒險者的身影隨著某個車隊的分離而出現在城門口的人流之外,然後隨著某個男子與小姑娘之間絮絮叨叨的交代,開始了出發之前的最後準備工作:「我們冒險團的評級已經提升了一大截啦,接這種大單子也是符合冒險者協會的規定的,費里斯通和我的關係那麼好,這一點你就放心吧。對了對了,記得經常下線給我傳消息……」
「……好了好了,知道了。」
無奈的段青嘆息著打斷了夢竹的叮囑:「不就是放棄了去的機會嗎,用不著變得這麼雞婆?」
「還不是為了團隊的大局著想!」小姑娘恨恨地哼了一聲:「要是只留下笑紅塵那幾個人,他們指不定還會造出什麼反呢!」
「桀城惡少已經改變了很多了,現在應該能夠當一個好隊員了。」段青笑著說道:「雖然他現在還沒有完成任務……」
「我就沒見過這麼笨的人!」聽到這裡的少女變得更加氣憤了:「連幾個金幣都掙不回來,以後怎麼跟著我混嘛!」
「本事嘛,都是練出來的。」段青攤了攤手:「他原來不怎麼能打,現在不也變得厲害很多了麼,那就再給他一點時間,練一練生存的方法吧……唔,時間差不多了,我走了。」
「……沒事了就趕快回來啊。」
「我知道。」
男子轉身登上了馬車,然後又回頭說道:「對了……等小千上線以後,記得跟她說一聲。」
「說什麼?」
「她的導師還在等著她。」
第一縷陽光爬出了遠方的山巒,緩緩地傾泄在了車隊的頭頂,然後隨著車上幾個人的隱沒與周圍騎兵隊的高喝,向著東邊的方向延展開來。披著紫色斗篷的少女靜靜地望了一陣,然後突然豎起了耳朵,一絲若有若無的風琴聲似乎順著平原的邊緣吹來的風,傳到了她的身前。
「這是……」
她轉過頭,望著塔尼亞的弧形城牆所延伸的遠方,一個隱隱約約的黑點正站在那裡與安達契爾山脈的交接處,用無法想像的距離所傳來的優雅琴聲,奏響著流傳於城市街巷間已久的音樂。
「你的淚滴——化作琥珀——」
「這份離別——永遠封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