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塔尼亞。」
「這話……應該是我們來說才對吧?」
環形城市北面的小山坡前,一藍一紅的兩名女子靜靜地望著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某個人影:「再怎麼說,這裡可是我們法師議會的大本營呢。」
「別開玩笑了,若是你們真當這裡是你們的老巢……那我們怎麼可能還會在這裡隱藏了這麼久?」
緩緩飄近的老法師大笑了起來,臉上的花白鬚髮也跟著他的笑聲而四散飛揚著:「克莉絲汀啊克莉絲汀……這次是你們疏忽了。」
「……不要聽信他的挑釁,我親愛的妹妹。」
伸手按住了剛剛舉起了雙手的芙蕾雅,藍發飄揚的女子低笑著說道:「老傢伙的目的,只是想要吸引我們出手罷了,這不僅會對城市造成極大的破壞,也會讓我們遠離觀察目標……」
「不錯的預感,水法師。」
花白老人鬚髮張揚地看著對方,灰色的法袍也漸漸鼓盪起來:「我們費盡了心機才贏得了這個局面,所有的可能性都放在了我們的計劃之中,你們的存在自然也在我們的考慮之內,但聯繫到老維金斯的情面,我也不想對你們這些魔法師同胞過於苛刻……」
「我們之間的問題就去城外解決,如何?」
「……你確信你一個人能夠對付我們兩個嗎?」
「我當然確信。」
老人再次哈哈大笑了起來:「這個世界可不是只有你們在成長的,我也學會了許多新招!而且……」
他的臉色一沉,原本狂放的笑容也收斂了起來:「相信我,如果你們選擇去干擾這次演講……你們的麻煩會更大的。」
代表著自由大陸最高魔法水平的幾個人之間出現了片刻的沉默,仿佛那還在迴蕩在他們耳邊的總統演講與人群騷動已經不復存在,片刻之後,一直平伸著雙手警惕著對方的芙蕾雅也終於接到了姐姐的決定,然後在對面那個老者的帶領下,齊齊地向著山丘背後的塔尼亞城北飛了過去。代表著狂暴的冰風與蘊含著秩序的火焰隨即出現在那裡的天邊,與從天而降的一道道閃電相互地對撞著,不過這令人無比讚嘆的魔法盛景,卻是沒有哪個玩家能夠欣賞到了。
他們正在塔尼亞城的南門方向苦苦地支撐著。
「頂住,給我頂住!」
「聚義盟的駐地失守了!快去支援兄弟會,他們那個位置有危險!」
「敵人的投石車太猛啦!鐵拳幫那邊的所有防禦工事都被砸爛了……」
「坦克出現了!攻打法爾斯要塞的坦克出現了!」
「不要跟我說什麼布陣換防撤守城內……勞資今天就是要守在這裡!」
聽雨樓的臨時玩家指揮部內,金色鎧甲的格雷厄森正在拍打著眼前搖搖欲墜的橢圓形木桌:「有攻城武器也要守在這裡,前面全倒了也要守在這裡,就算是所有駐地都被砸爛……也得給我守在這裡!」
「可,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士氣,士氣懂不懂?」
金甲的戰士大吼著:「自由之翼的人還沒來給我們搗亂,我們就這麼退縮認慫了?那就算是撤到城內,也是早晚被破城的事兒……守!給我往死里守!哪邊殺過來,就給我把哪邊按回去!」
「這樣打到最後……有可能會被坑殺啊。」
一臉愁容的樓聽雨坐在會議室的角落,此時卻是緩緩地說出了自己的意見:「我也不是害怕被輪殺,但是如果敵方占領了戰地醫院,然後用圍復活點的方式將我們控制起來……那這個戰局,我們就沒有絲毫辦法了。」
「……可惡!」
格雷厄森重重地一錘,差點就把身邊的木桌拍散了架:「為什麼帝國會突然發動總攻?他們不是還在等待著談判的消息嗎?」
「只要敵強我弱的局面沒有改變,這一天早晚就會到來。」
一個聲音突如其來地闖入了在場中人的耳邊,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屬於某個光頭大叔的騎士身影:「人家不使勁打,那是人家毫無意義的仁慈,人家現在打了……我們就一定得接著。」
「被動就要挨打,打不過就死在這裡。」他無奈地一笑:「這就是弱者的悲哀啊。」
「你怎麼在這裡?」同樣一臉難堪的格雷厄森低聲問道:「你不是……去了西邊了嗎?」
「已經收網了。」騎士大叔搖頭回答道:「老傢伙果然老謀深算,早早地就看出了臥底混入了進來,也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辦法……把人直接帶過去了。」
「這邊的戰鬥爆發之前,所有的人還在城內繼續監視,不過現在……」
他轉過了頭,環視著這裡的所有人:「準備一下吧,西城門也已經開戰了。」
「什麼?」
角落裡的樓聽雨猛然站起來的同時,一旁的格雷厄森也急忙大聲問道:「西邊不是一直沒有人進攻嗎?怎麼可能這麼快……」
「是雪狼軍。」
一直以來充當著戰鬥狂的騎士大叔,此時也一反常態地癱坐在了椅子上:「斷風雷已經帶人過去了,不過現在……」
「想必已經失守了吧。」
轟!
響亮的撞擊聲與重物的墜地聲猛然迴蕩在城市一角的天空中,與之相伴的還有屬於塔尼亞城西城門齊齊倒下的光景,倉促間組織起來的玩家隊伍毫無組織地撤退的身影中,原本位於城市西側的居民也開始四散奔逃,向著之前就已經前往諭令者平台、此時還沒有回來的其他人所在的方向哭喊而去。寂靜伴隨著兩扇已經扭曲的城門的倒下而出現了片刻,一個扛著大戟、身著重鎧的將軍也踏著滿地的煙塵走了進來,他望著已經空無一人的尼爾大道,視線順著筆直的道路望到了議會廣場所在的盡頭,然後才在後方雪狼軍將士的整齊列隊裡微微一轉,落在了路邊唯一一個留在原地、還未逃走的人影上。
「……是你。」他低聲說道:「你居然在這裡。」
「好久不見了,巨狼。」手持風琴的魔術師似乎真的轉職成了吟遊詩人,此時正從空無一人的小吃攤邊緩緩地站起來:「唔……或許應該叫你老狼更為貼切?」
「……聽聞法師議會將你關了起來,沒想到你居然還活蹦亂跳的。」
白色的頭須隨著揚起的秋風而擺動,手持大戟的康比恩向前邁了一步,然後又在對方的注視里停了下來:「這麼多年過去了……難道你還沒有悔過嗎?」
「悔過?我想你一定是搞錯了什麼。」
雷克斯甩了甩自己的頭髮,擺出了一個吟遊者準備開始表演的標準姿勢:「像我這麼帥氣的人,在哪裡都會迸發出火熱的光輝,吸引到萬千的美麗少女,怎麼可能會在我的身上……出現悔過這種糟糕的詞彙呢?」
「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他低下了自己的頭:「想留在哪裡……就留在哪裡。」
「……這麼說,你是想要阻擋帝國的腳步了?」察覺到對方動作的康比恩大聲說道:「即使是毫無意義的自殺行為?」
「指望你這樣的老狼擁有愛心,簡直就是比摘下凡爾斯星還要困難的事情。」雷克斯唉聲嘆氣了起來:「而指望你們這些帝國的軍人明悟這一點……呵呵,不如我們坐下來,好好地喝一杯,然後聽我給你們演唱一曲,怎麼樣?」
冷笑了一聲的康比恩不再有一絲理會的意思,而是重重地揮了揮手,在他身後一字展開、早已等待了多時的雪狼軍部隊也跟著齊齊地大吼了一聲,開始用整齊的步伐向著大道前方義無反顧地推進著。愈發接近的敵影中,似乎毫無所覺的吟遊詩人卻是真的開始了自己的吟唱,但或許是因為自己確實沒有什麼唱歌的天賦,那曾經被段青欣賞過一次的、五音不全的歌聲馬上就略顯尷尬地停了下來。
「塔達亞的英魂正在天邊歡唱,新世界的大門正在向世人開敞!」於是他彈著同樣雜亂的音調,乾脆而又大聲地朗誦了起來:「菲爾斯,雷斯特,見證這個偉大的時刻吧,沒有犧牲……就不會有勝利!」
「德雷尼爾!芙蕾!卡德雷夫特!」
他站在尼爾大道的中央伸展著手臂,借著吹過的秋風高聲唱到。
「你們的侵略必將失敗!」
一股無形的氣息如晨曦般悄然出現,將迎面吹來的秋風打著旋兒吹了回去,然後在下一刻變成了鋪天蓋地的風暴,將視線中可以看到的一切連同震天的戰吼一起,卷到了城市上空的陽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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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風了。」
被清晨的陽光傾斜而入的瓦萊塔醫院,此時正沉浸在同樣悲傷的氣氛之中,因為那個剛剛遭遇了第三次襲擊、此時已經昏迷不醒了一晚了的公國議長,正一動不動地躺在這個房間中央的病床上。此前被霍斯曼念道的名字中的一部分人士,此刻也正滿臉愁容地圍在這個房間的周圍,他們的眼睛注視著外面的景象,傾聽著城市四處傳來的動靜,但卻沒有什麼心情如往常的幕僚一般,作出什麼冷靜的分析與建議了。
當然,與以往相比變少了許多的人影中,還是有許多值得注意的傢伙的,這其中就包括了剛剛火急火燎趕回來的某個胖子,以及蹲在走廊間一言不發的段青等人。
段青不是一個人趕到這裡的,他也不是第一個知道昨晚那起刺殺的玩家,只不過與他一同前來這裡的斷風雷等傢伙,現在也因為戰事的吃緊而早早地離開這兒,跑到城門四處救火去了。似乎也已經沒有心思去管這些多餘的事,幾個偶爾還爆發出兩句爭吵的黑衣人已經無力去理會這些滯留在這裡的冒險者,而跟著他們混進來的幻夢在見到刺客留下的屍體之後,還饒有興趣地評價了一句。
「這傢伙……難民啊?不像是什麼黑暗組織的傢伙嘛。」
「你怎麼還沒走……算了。」
頗為消沉地思索了一陣最近一段時間的所作所為與人生意義之後,段青終究還是放棄了自己想要放棄的想法,然後才在外面的風將窗頁拍打得砰砰作響的時候,疲憊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一晚的搜索與盯梢已經消耗了他大部分的精力,一系列的壞消息也讓隊伍里的士氣變得破敗不堪,乃至他下線休息,收到一大堆催促信息的時候,他才意識到了總決賽已經開始,而他已經完全忘記了的事實。
去他x的總決賽……
將某個女子的身影揮出了腦海之外,段青在一眾隊友頗為擔憂的眼神里走到了門邊,然後在屋內一大堆npc的注視里,推開了那扇房門。城內的魔法擴音所帶來的演講聲,似乎已經在破城時所帶來的悶響聲與震天的戰吼聲中緩緩地消散了,樓外的街道上偶爾也會傳來某些平民驚慌失措的奔跑與尖叫,晃著腦袋的段青用力地瞪了瞪疲憊的雙眼,然後走到了那個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的胖子的身前,與他一同看向了因為人手不足而只能做一些草率救治,此時正向著繃帶外滲著鮮血的議長大人:「……我來了。」
「都是我的錯。」萎靡的胖子低聲說道:「那個計劃……看來給了那些人太多的信心。」
「那些人……是哪些人?」
「他們不會放過我們這顆最大的釘子……我們早就該意識到這一點的。」胖子沒有回答段青的問題,而是低聲自言自語道:「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刻……我竟然跑出去了,簡直就是最愚蠢的行為。」
「唉……」
「……我說。」
段青一巴掌拍在胖子的肩膀上:「有關之前你跟我說過的那些話……後來我也去調查過了,不過不僅沒有什麼收穫,而且還差點成了全民公敵……」
「……我們沒有補償了。」胖子面無表情地側了側頭:「現在什麼都沒有,冒險者。」
「我可沒打算要什麼賠償,只不過既然沒有線索,那就只好向你本人確認了。」
面對著若有若無冒出來的殺氣,段青的眼眉沒有絲毫地變化:「條件一:霍斯曼總統正在致你們於死地;條件二:霍斯曼總統長時間沒有出面,復出以後才突然改變了態度;條件三:我記得你曾經用玩笑的語氣跟我說過……」
「霍斯曼不是這樣的人。」
胖子抬起了自己的頭,眼中似乎有火焰在燃燒,而望著對方的段青依然面不改色,語氣也變得更加深沉:「告訴我……結論是什麼?」
「咳咳,咳咳……」
還未等到胖子回答出來,病床上就響起了一連串痛苦的咳嗽聲,那個被屋內眾人一同注視著的、名叫帕米爾的身影也終於睜開了雙眼,轉頭望向了段青兩個人的方向。
「你,你剛才說什麼……?」
他聲音微弱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