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黎明前的暴風

  「頂住!給我頂住!礦工?礦工人呢?他娘的跑到哪裡去了?」

  「他剛才帶著人去軍械庫了,現在還沒有回來……」

  「中央大廳守不住,還要軍械庫有什麼用,當敵後根據地嗎?誰給他出的主意?」

  「是,是隊長你說的啊……」

  「……啊?是我說的嗎?哎呀不管了!趕緊把他們弄回來!」

  火光與喊殺聲宛如遠古野獸的咆哮,由這個畫面的各個角落沖天而起,然後在愈加深沉的黑夜裡互相匯聚,將此時的法爾斯要塞的天空染成了一片鮮紅。 來自公國各個地區的冒險者們,此時也重新匯聚在了一起,他們三兩成群,或跑或打,就像即將被拆散的拼圖一般,以各種姿態擴散在依然千瘡百孔的要塞各處,與那些公國的衛兵、帝國的士兵、以及帝國的玩家們混戰在了一起,不斷地試圖用自己的血肉與生命,阻擋著這座要塞即將陷落的命運。除了一直混在這裡沒有離開的戰場副本參與者們,此時的這裡也不乏存在著來自公國其他地方、聞訊趕來的閒散玩家,這些將信將疑、前來觀察形勢的零星人員數量很少,戰力比起這裡的其他人來說也要差上一些,有的甚至手持白板的武器與刀劍,連普通的帝國士兵都抵擋不住,不過這也不代表他們在這裡毫無意義,至少他們在面對與他們相同類型的敵對玩家的時候,還是有一些經驗與膽量的。

  而且……比起對面以自由之翼為的有序勢力,他們也有一些經驗豐富的團長們在指揮著他們。

  「頂上,頂上去!別讓那個盾戰士掛了!我不管你們原來是幹什麼的,但你們現在都是隊友!左邊有缺口,趕緊去人!別怕,他們就是幾個騎兵隊,這樣的要塞里沖不起來的!只要砍了他們的馬……我去你xxx的!」

  抬手砍下了自己面前突然出現了一個帝國士兵的頭顱,提著斧頭的梯子恨恨地吐了一口唾沫,然後將大斧往斜前方一指,衝著身後的人大吼道:「他們就全是步兵了!」

  「盾牌手!還有沒有用盾的?你們頂在前面!記得斜舉四十五度……後面的戰士頂上來!不要盜賊,誰的武器長誰先上……」

  「隊長!隊長……軍械庫失守了!」

  「tmd我就知道會這樣!人呢?人還活著嗎?」

  「沒,沒看到他們啊,那地方太亂了,到處都是人頭……」

  「嘁,不管了……你們幾個!頂住!不要後退!你們退一步,你們的隊友就砍不到敵人知道嗎!」

  撿起了滾落到腳邊的一把大盾,他猛然一盾將摸到他面前的敵人拍了出去,然後滿嘴唾沫地衝著後面的人喊道:「都給我聽指揮!反應慢也沒關係,我也沒指望你們多做什麼,只要……」

  「你們把這裡守住就行了!」

  從空曠的大廳後方的黑夜裡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梯子恨恨地轉過了頭,然後在雜亂的應和聲中,重新擋在了隊伍的中間處:「xx的,看來今晚是沒辦法睡覺了……」

  咚!

  一個帝國衛兵的屍體猛然飛過了他的視野,撞在了他右前方的一堆木桶上,出了嘩啦啦的倒地聲的同時,也將梯子的目光吸引到了右邊的人群中——漫天的刀光劍影里,一個扎著額頭的雙刀男子矮身轉過了一個圈,然後在另外兩把武器即將刺到他身上之前,滴溜溜地由人縫中鑽了出去。眼中再次泛出了噬人的目光,男子一腳踢在了滾落一旁的某個木桶上,將側面的兩個正在與玩家互砍的帝國士兵砸退的同時,轉身來到了襲擊者的側方。

  他沉聲吐氣,無視著對方再次遞上來的長槍,雙手齊齊地向著對方的面門斬了過去:「喝!」

  金屬的撞擊聲里,兩道血光由那個長槍兵的雙肩處出現,一路筆直地飆到了地面上,然後隨著他自己的慘叫聲中向著後方飈飛,帶著血線撞倒了身後的另一個刀斧手之後才沒了動靜。看上去品質精良的長槍由他的手上滑落,骨碌碌地滾到了人群的遠處,接著被另一個剛剛趕過來的玩家就勢撿了起來,甩了甩自己頭上剛剛被削斷的長,雙刀男子衝著那個撿起長槍的玩家笑了笑,然後猛然轉身,讓開了另一把長劍的攻擊的同時,反手一刀捅進了對方的心窩。

  「你的手下……還是那麼拼命啊。」

  望著那個再次被敵影逐漸吞沒的玩家,秋天的螞蚱掂了掂自己手上的長槍,然後猛然一揮,擊退了梯子身旁的一名帝國士兵:「每次看他廝殺起來都是心驚膽戰的。」

  「還是比不過你們大行會的人。」舉盾擋在前方的戰士頭也不回地說道:「一個人再怎麼能打,也只是一個人而已,在面對這樣的場面的時候,什麼多餘的事情也做不了了……咦?不對啊!」

  他突然抬高了聲音:「你丫不會是要挖我的牆角吧?這麼關心我們家的桀城惡少……」

  「沒有沒有,我只是感嘆一下。」

  揚手將自己手上的長槍向著前方丟出,秋天的螞蚱微笑著轉過了頭,然後在遠處傳來了一聲慘叫中毫不在意地轉換了兩人之間的話題:「那麼……現在的情況?」

  「我告訴你有什麼用?你們公正之劍能派人來嗎?」梯子歪著鼻子怪叫道:「江湖的人留下了斷山河,你們留下了什麼?」

  「我。」

  頗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秋天的螞蚱一劍出手,替對方擋下了側面的一波玩家的攻擊:「上頭的人……好像一直沒有得到消息,所以沒有江湖反應的這麼快。」

  「哈?你們不是盟友嗎?」梯子斜著眼睛說道:「有福同享,有難自己當……不對,有難同當啊,怎麼連這樣的消息都不告訴你們?」

  「聽會長的意思,他們不僅沒告訴我們……」

  一劍劈飛了另一個帝國玩家的身體,秋天的螞蚱繼續苦笑著說道:「他們好像誰也沒有說。」

  「……什麼意思?他們想吃獨食?」

  「江湖的人不值得這麼做。」秋天的螞蚱搖了搖頭:「所以說……我們懷疑有內鬼。」

  「……」

  下意識地朝著附近的陣線環視了一圈,扛著大盾的男子稍稍地沉默了一陣,然後在下一次即將到來的攻潮中把大盾往地上一插,有些悵然地嘆了一口氣:「他x的,之前剛剛才經歷過那件事情……」

  「公國已經千瘡百孔了。」秋天的螞蚱也嘆息著說道:「雖然很不想承認這一點,不過無論從哪個方面反饋回來的信息,都在證明著這一點。」

  「今晚的戰鬥……極有可能會以失敗而告終。」

  同樣的論調,同時生在帝國的陣營,屬於自由之翼的大本營中。一腳踏上了某具屍體的良辰美玉頗為得意地笑了一陣,然後回望著已經被落在身後的要塞大門:「今晚的勝利……最終還是屬於我們的。」

  「大哥運籌帷幄,算無遺策啊。」身旁的隊員立刻拍馬屁道:「不然我們怎麼可能這麼容易打進來是不是?」

  「行了行了,本來就是有心算無心……」良辰美玉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換做是誰都能打進來的,行會裡信任我,所以才讓我接過了這個差事,真要是計較起來,我也沒這麼大的功勞。你們幾個……」

  他指了指身邊的下屬,然後又指了指後方黑壓壓的其他會眾:「還有其他團隊的人,先不要輕鬆大意,畢竟我們的目標可不只是打進來就算了,接下來的戰鬥才是重點。」

  「記住,我們鬧出來的動靜越大,他們……嗯?」

  他忽然停下了頤指江山的氣派,望著藏在隊伍後方的某個行會的成員:「你,你不是四隊的人嗎?」

  「……是,是的。」

  「你們怎麼……」

  腦海中轉過了無數種可能,良辰美玉的語氣卻是漸漸地沉了下去:「出現在這裡?消息呢?」

  「我們,我們……」

  那人猶豫了一陣,然後低聲回報導:「隊長已經回城了,他讓我來傳他的口信……」

  「我們失敗了。」

  「……」

  深沉得令人不安的夜色里,望著四周衝起的火光的男子半晌都沒有說話,耳邊依舊響起的回報聲中,那盯著對方的眼睛似乎也變得猶如暴雨般壓抑:「我們,我們還沒有接應到隊長他們,就被人清理了出來,我們,我們也不知道是怎麼被現的……」

  「……暗影之刃呢?」

  「去的人是狩魔天,惡魔樂園的前會長。」那人立刻回答道:「不過……他後來也遞話過來,說……說……」

  「說什麼?」

  「他們會退款給我們。」那人啜喏著說道:「並賠償這次任務失敗的損失。」

  「……他們不是號稱什麼都能幹嗎?」良辰美玉背著雙手,聲音也宛如地獄般陰森:「那麼多遠古妖孽……」

  「具體的原因……他們沒有再解釋了。」那人一直低著自己的頭,似乎是不敢面對他的目光:「那個狩魔天……他只留下了一句話。」

  「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轟隆!

  逐漸變得火熱的要塞深處,忽然傳來了轟隆隆的震響聲,不過聽到這句話的良辰美玉卻是眼瞳一縮,然後背著雙手抬起了頭,望向了深沉的如同暴風將至,從而響起了雷鳴的夜空:「技不如人,甘拜下風……技不如人……哼,呵呵,哈哈哈哈!」

  「給我進攻!」癲狂的笑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則是屬於他憤怒的大喊:「不拿下法爾斯,誰也不准回頭!」

  「吼——」

  四周群眾的大聲應和,似乎將這片區域的氣氛徹底的點燃起來,而站在要塞主樓上的斷山河拂著衣袖,似乎也從這樣的吶喊聲中覺察出了對方下一步的動向:「他們的情緒好像更加狂熱了……這是要拼命啊。」

  「小七。」單手背在身後的他緩緩轉過了身,然後望著後方蹲在牆角里的某個玩家的身影:「去通知一下弟兄們吧,讓他們……多注意一點。」

  「好嘞。」牆角的人影懶散地應了一聲,然後驟然消失在了所有人的眼前:「一切都聽你的。」

  「其餘的本地人嘛,就交給你們來通知了。」無奈地搖了搖頭,斷山河攤開了一隻手,向著另外的幾個玩家吩咐道:「是非成敗……我們江湖一家行會是無法決定的,所以……」

  「最後還是要仰仗大家。」

  「……」

  在他眼前的幾名玩家各自對視了一眼,其中的一個身穿皮甲,圍巾飄揚的少年卻是望著剛剛走掉的那個人的方向,莫名地冷哼了一聲:「知道了。」

  下一刻,他的身影倏然消失,向著主城樓下方的某個地方奔去,然後在十幾秒之後,來到了要塞南側的戰線後,某個玩家的面前:「自由之翼的人似乎要拼命了。」

  「是嗎……」捂著傷口的七彩靈光露出了一個艱難的微笑,然後衝著圍在自己周圍的幾個臨時的隊友使了個眼色:「你們……互相幫襯一下,多在這裡守一守吧,我這個樣子……多半是頂不上去了。」

  「……你可以把他們都叫回來的。」看著那幾個點了點頭,然後四散著衝上戰線的玩家們,木葉旋風低聲地嘆息道:「至少比這些野人強一些。」

  「……不用了,沒有那個必要。」低著頭想了一陣,七彩靈光再次抑制住了心中的某種想法:「或許……沒有我的他們會活得更好,不是嗎?」

  「……」

  「流水的兵都走了,該輪到我這個營盤退休了。」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短劍,七彩靈光痛苦地皺了皺眉,然後仰著頭躺在了擔架上:「雖然我也希望這個要塞能夠存活下去,不過……天下之大,哪裡不可為家,我們混戰場副本的,本來就應該是這樣的嘛。」

  他望著一臉難看的少年,突然扯著嘴角笑了起來:「別用這樣的臉色看著我,又不是活不下去了,最差的結果不也就是亡個國嘛,大不了咱們再倒回去,做咱們的冒險者,說不定又是一條好漢對吧?到時候我再組建一個冒險團,保證團結一心,能賺大錢的那種……哈哈哈哈!」

  「既然呆在這裡沒用……」望著對方依舊鐵青著的臉色,他搖頭嘆息了一聲,聲音漸漸地低沉了下去:「那我就先下線休息去了。」

  他轉過頭,身影也隨著這句話的落下而逐漸模糊,最後消失在了少年的眼前。片刻之後,一個青年男子的身影嘆息著由某個高樓里的遊戲艙中爬出,然後推開了自己的房門,低著頭走向了廁所的方向:「以後還是自己干吧,省得這麼多人……嗯?」

  他抬頭一看,只見一個披著浴巾的少女身影踮著腳尖,掩上了側面的一扇房門,然後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與他打了一個大大的照面。似乎是沒有預見到他的出現,少女原本縮著腳步的動作變得更加尷尬了,他皺了皺自己的眉頭,卻是率先脫下了自己身上的外套,罩在了那個少女的肩膀上:「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不要穿得這麼少,現在還算是冬天……」

  「嘿嘿,嘿嘿。」抹著鼻子的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笑了兩聲:「哥,我餓了。」

  「知道了。」於是男子只好再次長嘆了一口氣,拖著腳步向著廚房走了過去:「在都混得怎麼樣?有沒有人收留你啊?」

  「當,當然了!」背著雙手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跟在他的身後,聽到這句話之後卻是微微地撅起了嘴巴:「今晚我還參加了冒險團的活動了呢!我們一起去看了比賽,很多比賽都很精彩呢!不過……呃,其中的幾個人好像突然有些急事,所以現在已經解散了,我就只好下線休息一陣啦……你呢哥哥?要塞那邊現在如何了?」

  「要塞啊……」青年男子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緩聲回答道。

  「那邊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