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醒來,黑拳

  「我們……堅決反對安德森獨立州的這種統治方式,他們背棄了公國的宗旨!」

  「帝國……帝國人打過來啦!」

  「雷斯特,雷斯特你還記得我嗎?」

  「如果你仍然堅持那樣做,我會代表所有的家族……放棄支持你的義務。」

  「噢,你見過美麗的沙奈平原嗎?那裡可是人間仙境……雷斯特?」

  「這是今天的報告……」

  「你到底在幹什麼?」

  「我很懷念我們幼時一起玩樂的時光,那可真是一段美好的歲月……」

  「你這樣會毀了公國的!」

  「雷斯特……」

  「雷斯特?」

  「雷斯特!」

  「……」

  帕米爾猛然睜開了眼睛。

  隨著世界的突然安靜,出現在他眼前的畫面也逐漸收束,最後穩定在了某個淡白色的天花板上。清晨的陽光似乎並沒有出現在他視線里的這個時空里,取而代之的是屬於夜晚的寧靜,以及屬於魔法光輝照耀出來的柔和。一束束紮好的花朵散發著芬芳,此時正擺放在他的耳旁,一張同樣白色的小木柜上,而在自己所在的視線前方,透著城市剪影的窗戶映照著星空,如同一塊美麗的畫布一般貼在對面的牆上,與周圍的幾張桌子,幾個畫框一起,共同構築出了一個溫馨房間的模樣。

  「這裡……」於是他微微地動了動身子,感受到了遍布全身的劇痛:「是哪裡……?」

  「你醒了?」一道女聲出現在他的身邊,隨後猛然放大,跟著某個人的快速跑出的腳步而逐漸拉遠:「他醒了!他醒了!」

  更多的腳步聲隨之傳來,與之相對應的則是屬於推門的頻繁搖晃聲:「議長!」

  「議長大人!」

  「議長大人您終於醒了……」

  原來……是這樣嗎?

  腦中的信息緩慢地旋轉,躺在病床上的男子似乎是明白了什麼,他想要再次開口,但只是張了張乾裂的嘴巴,最後依然什麼都沒有說出來。雜亂的跑動聲中,之前響起在他身旁的女性聲音由遠至近,再次響起在了那道門後:「出去,你們都出去!你們圍在這裡……我們是無法專心照顧病人的!」

  「啊,好好好……」

  七手八腳的聲音再次出現在他的旁邊,然後隨著那群人的離去而逐漸消失。他莫名地鬆了一口氣,然後在那名女子遞上水杯的動作中艱難地開了口:「能告訴我……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瓦萊塔醫院。」身穿白色護士服的女子淡笑著回答道:「全國最好的軍醫院,放心吧……」

  「你已經得救了。」

  「是……嗎?」

  努力地回憶著腦海中還能回憶起來的內容,帕米爾緊緊地抓住了白色床鋪的邊緣,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我,我要……」

  「等一下!你要幹什麼?你的傷還沒好……」

  「沒……時間了,快去……」

  「快去做什麼也不行!你現在還是一個病人,而且還是重傷員……」

  「帕米爾!」

  一道洪亮的聲音突如其來,打斷了兩個人之間的談話,也讓公國議長的身軀逐漸地躺了回去:「你怎麼……也在這裡?」

  「放心,守衛的人多的是。」胖子咧著嘴笑了笑,然後扯過了旁邊的一張與其體型完全不相符的椅子,在那個女子的怒視下一屁股坐了下來:「況且……」

  「你外出的事,大概早就穿幫了。」

  「自我遇襲的那一刻開始,我就明白了。」

  雙手交疊著放在胸前,重新躺好的帕米爾,聲音也逐漸變得流暢而平和:「看來……也就只有死胖子你……還站在我這一邊。」

  「我又不是你的人……」勒克斯·楊低聲地咕噥了一句,然後搖了搖頭:「況且……又不是我一個人來這裡看你的。」

  「……康奈利?」

  「卡洛斯,拉瓦,還有弗朗西斯……總之該來的都來了。」胖子撇著嘴說道:「當然,不該來的也來了。」

  「……福特斯也來了嗎?」

  「送到這家醫院,還是他提出來的。」胖子撓了撓腦袋:「瓦萊塔醫院可是軍醫院,最適合治療你的外傷,所以……呃,你要知道……那個老傢伙說的還是有些道理的……」

  「這位先生,請不要打擾病人休息。」站在他旁邊的那名女子雙手叉腰,突然生氣地插聲說道:「請相信我們的能力,不要再占用病人的休息時間了。」

  「嘿,你這小妞……」胖子頂著黑線轉過了頭:「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才不管你是誰。」女子翻了個白眼:「這裡可是醫院,照顧病人才是最重要的,有什麼事情,等他好了再說吧!」

  「我靠,太囂張了。」胖子作勢擼了擼褶皺的衣袖:「今天就讓你知道……」

  「楊。」

  躺在床上的男子突然出聲,將如山一樣的胖子叫住了:「你先坐下。」

  「……哦。」

  「這位小姐。」帕米爾的目光放在了那名女子的身上:「你叫……什麼名字?」

  「安薇娜,先生。」女子靜靜地點了點頭:「我叫安薇娜。」

  「哦,安薇娜小姐。」帕米爾露出了一個艱難地笑容:「我與……這位楊先生稍微說幾句話,幾句話就好,可以嗎?」

  「……」

  女子沒有回答,只是與帕米爾安靜地對視了一陣,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這個房間。而直到那名女子的身影消失在門外之後,這位恢復了幾分冷靜的議長才重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既然你已經出現在這裡,說明情況還沒有我想得那麼糟……」

  「說一說情況吧。」

  「還有什麼好說的,都是例行的事情。」胖子不屑地冷哼了一聲:「康奈利與福特斯依然吵了一架,貴族們的抗議也一直沒有停下來,包括斯坦福在內的一批人……還躲在某個不知名的地方,不知道在打著什麼主意……不過有消息稱,他們的手下似乎有一些異動,所以情報處這兩天已經加派了人手,希望能夠從他們的宅邸附近……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現在就差你了,雷斯特。」說到這裡的胖子眨了眨眼睛:「趕快招認一下……出事的時候你在幹什麼?」

  「……我昏迷了多久了?」

  「至少兩天。」胖子答道:「如果從那個冒險者送你來的時候開始算的話……」

  「冒險者?」略顯虛弱的眼神一凝,帕米爾沉聲問道:「還有冒險者摻和進來嗎?」

  「當然,你遇襲的時候……就已經有人摻和進來了。」坐在小椅子上的胖子聳了聳肩:「至於送你回來的那個嘛……陌上青山你還記得嗎?」

  「……是他?」

  似乎是從回憶中找出了什麼別的東西,議長的臉上露出了奇異的微笑:「果然……」

  「都是命運的安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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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與那個漢克會長很熟嗎,先生?」

  「不熟,只是見過兩面。」

  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木門,段青翻了翻自己的冒險筆記,然後對比了一下地圖上記載的方向:「唔,大概是走這邊吧……跟我來。」

  「好的,先生。」女僕微笑著點了點頭,然後邁著安靜的步伐,輕巧地跟在了段青的身後:「流觴小姐之前……似乎提到過這位會長呢。」

  「她?」走在前方的段青略微地回了回頭:「難道她也經常出入黑市嗎?」

  「這一點凝蘭不是很清楚。」女僕有些調皮地按了按頭上的黑色兜帽:「不過……如果凝蘭的記憶沒有錯誤的話,她應該是在講述自由之城的生活的時候提到過的。」

  「自由之城啊……」段青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倒是串得起來。」

  塔尼亞的地下水道還是一如既往的黑暗與陰森,與依舊熱鬧的上層相比有著明顯的不同。僅僅走了這麼一小段的時間,就已經有無數雙滿懷敵意的眼神從兩個人的身上掠過,然後在四周的各種詭異黑影中,漸漸地隱匿到了四通八達的通道深處,仿佛從來就沒有出現過一般。為了以防萬一,依舊一身女僕裝的暗語凝蘭不得不在段青的要求下披上了一層黑色的斗篷,不過從她現在的表情上來看,這個地方的詭異與陰暗,不僅沒有影響到她半分,反而還有一些如魚得水的感覺:「雖然時間不長,但是凝蘭也看得出來……流觴小姐似乎對她在自由之城的生活很是得意呢。」

  「……你們一直都在一起嗎?在自由之城?」

  「不是的,先生,凝蘭……是在知道先生的消息之後,才來到這個世界的。」女僕的臉上浮現出了耀眼的微笑:「凝蘭的這個角色……說不定比先生的角色還要新呢。」

  「……」

  突然揚手打退了一道黑影的逼近,默不作聲的段青微笑著搖了搖頭:「真是……難為你了。」

  「不用擔心凝蘭的。」身後的女僕有些愉快地搖了搖腦袋:「凝蘭可沒有落下等級哦,不會拖大家的後腿的!」

  「我指的可不是這個方面……不過算了。」

  朝著暗中觀察他們的某個蹲在角落中的人回瞪了一眼,段青低著頭嘆息了一聲,然後帶著暗語凝蘭再次轉過了一個彎,從幾道不懷好意的眼神中脫離了出來:「奇怪……難道是漢克的威懾已經消失了?」

  「沒有信仰的人,可是沒有敬畏之心的呢。」莫名地念出了這句話,暗語凝蘭低聲說道:「這裡的人……看起來都是這樣的。」

  「所以我經常教導你們要嚮往光明,別整天在這些黑漆漆的地方蹲著……」

  「他們也是沒辦法的吧。」女僕的聲音忽然壓低了少許:「凝蘭見過其中的一些人……他們曾經是這裡的難民呢。」

  「唔……是這樣嗎?」段青的腳步遲疑了一瞬:「安置的地方已經這麼緊缺了?」

  「公國已經儘量安排了足夠多的地方,可是……」暗語凝蘭小聲說道:「即使是沒有流離失所的日子裡,也總會有人來到這裡的啊。」

  「所以說他們需要……咦?」

  腳步突然停在了某個地方,段青望著前面的某個路口,有些猶豫地拿出了冒險手冊:「這個地方……」

  「之前有人嗎?」

  在他們的面前,兩個黑衣人把手的路口旁,一個由黑漆漆的鐵柵欄所隔開的通路安靜地出現在段青記憶里什麼都沒有的牆壁間,仿佛自很久之前就已經存在了。然而還沒有等他接下這個對自己記憶力的挑戰,那兩個察覺到兩人視線的黑衣人,就已經將自己的注意力投了過來:「喂,你們兩個……」

  「你們是受邀參加的選手嗎?」

  「啊?不,不是……」

  「……那就離這裡遠一點。」其中的一個黑衣人收回了自己探出的身體:「這裡不是普通人該來的地方。」

  「……」

  沒有回答的段青領著微笑著的女僕,緩緩地走到了鐵柵欄的前方,先是向黑漆漆的鐵柵欄內望了一眼,然後才在兩個黑衣人殺人一般的目光里直起了身子:「這裡是……?」

  「冒險者,你應該聽過一句話。」其中的一個黑衣人咧嘴一笑:「不要嘗試……自己無法做到的冒險。」

  「只是問一下而已,不要這麼激動嘛。」段青擺著手笑了笑:「我只是想滿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而已……」

  他突然停住了話音,然後側了側耳朵,似乎是聽到了什麼聲音:「這是……」

  「小子,別怪我沒警告你……」

  「這裡是地下拳擊賽的賽場。」

  黑衣人揚起的拳頭中,跟在後面的女僕忽然微笑著說道:「對嗎?」

  「你……」另一個黑衣人霍然轉頭:「你怎麼知道……」

  「凝蘭可是聽說過很多傳說呢。」女僕保持著平時的微笑,那雙月牙一樣的眼睛裡,卻是透出了絲絲帶著寒意的光:「比如愛德華先生的故事……」

  「……」

  望著兩個人變得沉默下來的模樣,段青有些疑惑地回頭望了望藏在兜帽之下的女僕的笑臉,然後再次看著黑洞的深處:「那麼……我們可以進去了嗎?」

  「你們……是屬於哪個入口的?」

  「瓦利亞酒館。」段青低聲答道:「我們是……唔,是漢克大人的手下。」

  「……漢克。」兩個黑衣人對視了一眼,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你們可以進去,不過要小心言行,如果闖了禍,漢克也保不了你們。」

  「謝謝提醒。」

  段青打了一個響指,然後向身後的暗語凝蘭使了個眼色,率先闖進了那個已經被打開了的黑洞之中。簡短的通道很快就消失在了兩人的腳步之後,隨著另一扇大門的打開,如山海般沸騰的聲音鋪天蓋地,瞬間就來到了他們的眼前——這裡似乎是一個人工開闢而出的圓形大廳,昏暗燈光的閃爍之下,這裡的四處都坐滿了瘋狂吶喊的人群,他們有男有女,有的壯碩,有的瘦弱,有的披著貴族的禮服,有的穿著暴露的拳擊服,有的原地跳動著舉手高呼,有的冷漠沉寂地坐在原地,不過他們所有的目光都不在段青這邊的這個不起眼的入口處,而是在大廳的中間,一個被鐵柵欄所包圍的擂台之上。

  「女士們先生們——」

  就在此時,一個令段青無比熟悉的、光著膀子的男子的背影緩緩地出現在鐵柵欄的另一側,與之同時出現的,還有一道足以蓋過全場歡呼的、響亮的高呼聲。

  「接下來你們將要看到的是,開膛手傑克——對陣——」

  「常山趙子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