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潛在的危機

  走上一段狹小的木質樓梯,又穿過了一道迴廊,段青跟著那個微胖中年人的腳步,來到了更高一層的樓層當中。眼前的景象似乎與二樓的情況沒有什麼分別,若是真正需要區分一下的話,那就是這個地方的環境似乎變得更加優雅了,四周的布置也更趨向於自然和舒適,去掉了濃重的商業色彩。

  與之相對應地,這片區域的人也變得更少,而且幾乎沒有什麼玩家存在。

  「您的設計理念,好像與其他商人都有所不同啊。」

  透過中間穹頂穿過來的陽光,段青略微環顧了一下這裡的擺設,輕聲發出了這句感慨。而後者並沒有因此而感到高興——這位生意紅火的中年人,只是用餘光瞟了一眼段青,然後有些隨意地回答道:「這個嘛,我也不是很看重生意的人,所以還是希望自己平時待的地方能夠好看一些......至於這些設計。」

  他的大手向前一指:「是一位冒險者幫我做的。」

  「啊?冒險者?」段青愣了一下,然後有些瞭然地點了點頭:「怪不得這個地方這麼像超市......」

  「像什麼?」

  「沒有沒有,沒什麼。」段青急忙擺了擺手:「不過能請冒險者來給您設計店面,也算是很強悍的一件事了。」

  「這倒是無所謂,你看這家店不也是很好的嘛。」穿過了兩名守衛所把守的一個路口,康奈利帶著段青走到了中間的天井旁:「站在高處可以看得更遠,而且還可以曬曬太陽,就連我的顧客們也都對這個地方稱讚有加呢。」

  「而且我與那些上層的議員們不一樣,我可沒有什麼所謂的『卑微的冒險者』的想法,在我看來,冒險者還是能夠做成許多大事的,公國目前的情況岌岌可危,不還是得仰仗你們這些冒險者在外面築起城牆,守護塔尼亞和公國的安危。」

  他停頓了一下,然後回頭看著段青說道:「你說是不是,陌上青山?」

  「呃,您......」

  與之前同樣的感覺,再次出現在了段青的心頭,他回頭看了看那兩個依然不動如山的守衛,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我們冒險團的團長怎麼還沒有上來?」

  「她稍後會上來的。」

  中年人咧嘴一笑:「不用擔心,我只是不想拐彎抹角罷了。」

  「呃,我不懂您的意思......」

  「這個地方已經很難發生改變了。」康奈利用手敲了敲面前的欄杆,望著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霍斯曼那個老頭確實是個人才,可惜......他還是太仁慈了,而鬥爭......是不需要仁慈的。」

  「而現在,那些反對者已經越來越囂張了,他們甚至僅僅是在為了反對而反對。」

  「那,那個......」

  「派系林立,利益紛爭,公國的議會每天都在上演著這些戲碼。那些來自地方的議員們,每每上前開會的時候,盯著的不是來自公國各地的問題的解決辦法,而是來自不是自己朋友的另外那些人的痛腳,然後大肆地攻擊一番,從而向自己的選民們證明,自己正在作出積極的努力,在改變著這個國家。」

  他回頭看著段青:「更可怕的是......他們居然就這麼信了,簡直是愚蠢。」

  困惑與驚訝逐漸地從段青的心中升起,他甚至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中年人莫名其妙地一番話:「那個,康奈利先生......」

  「哦,看來......你還不是很了解公國的情況。」對方又看了一眼段青,然後伸手向他示意:「這邊坐吧,讓我重新介紹一下自己。」

  「我是康奈利,康奈利?伯寧,是一名商人。」中年人坐在一排相併而對的長椅上,隔著中間夾著的一張桌子向段青說道:「同時也是一名來自塔隆郡的議員。」

  「......很榮幸見到您,大人。」段青低頭行了一禮,然後坐在了對面的長椅上。不過還沒待那桌上擺放的花卉的芬芳傳到他的鼻中,中年人的下一句話驚得他差點跳了起來:「還有,我知道陰影會。」

  「什,什麼?」段青急忙說道:「我與那些人可沒什麼關係啊。」

  「不要驚訝,我也是一樣。」中年人笑道:「我只是與他們有一些......合作,所以知道一些事情。」

  他向旁邊招了招手,之前出現過的那個管家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為那張桌上添了兩杯飲品:「不得不說,現在公國的一些人與他們一樣,已經開始將目光轉移到你的身上了。」

  他端起木杯,靜靜地喝了一口,然後看著段青驚訝的表情:「怎麼,這也不知道嗎?」

  「呃,之前我收到消息,讓我來塔尼亞了解一番公國的現狀來著......」

  「這樣啊。」康奈利放下了杯子:「那就乾脆由我來說兩句吧。」

  他站起身,兩手背到了自己的身後,然後望著天井上的陽光:「該從哪裡開始講起呢......不如就從霍斯曼當上總統開始吧。」

  「那個,我知道這樣不太禮貌,不過......」段青擦了擦頭上的冷汗:「能不能簡短一些?」

  「放心,我可不會發出那種冗長的言談。」康奈利眉頭一皺,然後又笑了起來:「你們這些冒險者啊......就是不喜歡聽故事。」

  因為那都是一群不喜歡聽背景的玩家啊......段青在心中悶悶地想到。

  「霍斯曼那個傢伙,還是很有能力的一個人,不過從他把持最高權力的那個時刻開始,他的麻煩就一直不斷。」康奈利背對著段青,聲音緩慢地說道:「那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以及背後的緣由,我就不一一列舉了,但總結起來,事情會變成這樣的最大原因,就是那個老頭子......心太軟。」

  「一個擁有莫大權力的人,卻不肯把刀子動到自己人的頭上。現在好了,這些人已經騎到他的頭上了。」

  「唔,這麼一說,我好像能夠想像得出......當時的景象。」段青坐在一旁應和道。

  「這幾年公國的情況還算平穩,所以那些閒著沒事的議員們,天天就喜歡和其他人對著幹,有些人為了上位,甚至做過了頭。」中年人的聲音變得有些陰沉:「這幾年來,他們......做出了一些非常不適當的事情,卻僅僅為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和下面選民們的一些選票。」

  「拜這些人所賜,公國這幾年來的矛盾與衝突不斷,卻依舊維持著表面上的一些榮光。可實際中的公國早已是千瘡百孔了,例如每年地方上的賦稅都是強行徵收上來的,公國的部隊也變得越來越不堪一擊,公國各地的民眾......也開始生出怨言,然後與官方發生間隙。風花鎮的事情,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的,但即使無視拉瑪的那些舉動,只是每年光藍山村發生的那些事情,就足夠公國高層的那些議員們頭疼一番。」

  「而現在,世界各地開始出現元素的危機,以及某些危險人士的滲透,那些議員們還恍惚未覺,整日裡還在高喊著反對,天天在議會作出的決議中挑著刺兒,以阻撓那個他們口中昏庸的總統與議長為榮......」

  「一群飯桶!」

  欄杆重重地敲擊聲傳來,段青無奈地嘆息一聲,然後看向那個隨意的中年人:「您剛才的意思是說......首都塔尼亞也混入了那個組織的人?」

  「按照陰影會的調查來看,應該沒錯了。」康奈利回頭說道:「這些傢伙天生就是引發戰亂的罪魁禍首,說不定現在的那些議員之中,就有他們的人。」

  「唔,聽起來確實很難辦啊。」

  「好在議會現在有帕米爾坐鎮。」康奈利停頓了一下:「這個霍斯曼後來提拔上來的議長,確實有著老頭子所沒有的威嚴和勇氣。他能做出許多人都做不出來的事情,一定程度上也能震懾那些宵小之輩......不過再怎麼樣,議長也只能在議會的範圍內辦事,要是跳出這個圈子,他就無能為力了。」

  「比如戰爭。」康奈利的眼光趨於嚴肅:「來自帝國的戰爭,就是壓垮這些頑疾的最後一根稻草。」

  「帝國的威脅,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了嗎?」

  「比你想像中的要大很多。」康奈利說道:「議會......最近通過了一系列措施,無視那些反對議員們關於『卑微冒險者』的叫囂,批准了來自公國首都塔尼亞處,許多冒險團駐地的申請。不過由於城內規劃有限,所以許多駐地被批到了外面。」

  他看著段青,指了指城外的方向:「你來的時候應該也看到了。」

  「確實很熱鬧。」段青點了點頭:「不過我們這樣的小冒險團應該是沒戲了。」

  「不,你們最好不要去湊熱鬧。」中年人搖了搖頭:「那些區域很快就會成為戰場。」

  「什麼?」段青大驚:「......你們的預計已經到了這麼消極的地步了嗎?」

  「面對公國目前的羸弱戰鬥力,即使是帕米爾也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而法爾斯要塞的那種情況,不可能每次都會出現的。」康奈利的聲音復又變得低沉:「所以我們不得不利用你們這些冒險者,希望當地的冒險者能夠為公國的安危貢獻一份自己的力量。」

  「畢竟......公國已經沒有辦法自己扛過去了。」

  「嘁,聽起來真是慘澹。」段青咬牙說道:「不過那些冒險者會心甘情願地讓你們賣嗎?他們又不是傻子......」

  「公國自然會提供豐厚的獎勵的,這一點請你們放心。」康奈利點頭說道:「但更重要的一點是......他們需要擁有自信,擁有能夠戰勝帝國的自信。」

  「廢話,要是打不贏這場仗,恐怕塔尼亞都會不保吧。」段青撇了撇嘴:「到時候跟誰要獎勵去......」

  「我們現在缺乏自信,從霍斯曼、帕米爾,到你們這些最下面的人群,皆是如此。」康奈利有些無奈地望著上方的天花板:「所以我們急需一些人站出來,向其他人表現出能夠與帝國一戰的能力與決心。」

  「你不會是想要說我吧?」

  「只要是有能力的人,我們都會歡迎,而你......確實是我們看好的對象之一。」中年人的眼神中透露出些許的笑意:「之前我們曾經看好一個叫做斷風雷的冒險者,而他已經向我們證明了他的決心。」

  「嘁,那個老傢伙。」於是段青有些不屑地啐道。

  「帕米爾已經把法爾斯要塞的功勞算在了他的頭上,當然......是關於冒險者的那一部分,公國方面也已經將他們請進了亞法之間,以表彰他們所取得的功績。」無視了段青的表情,康奈利繼續淡然地說道:「不過知道一些內幕的人,還是知道這場戰役背後的理由的。而這......也是我想要見到你的原因。」

  「也就是說......你早就盯上我了。」段青盯著對方的表情:「所以你才這麼照顧夢竹,是吧?」

  「照顧我的顧客是我的職責。」康奈利依舊保持著平淡:「當然,給予一點特殊的照顧,也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可是為什麼?」段青繼續問道:「為什麼要選擇什麼也沒有做過的我?為什麼要相信我?你們就不怕我把之前聽到的那些都捅出去嗎?」

  「只要是有一些關係的人,對我之前所說的那些話都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不需要我來擔心。」康奈利回答道:「而為什麼要相信你......」

  「因為冒險者協會與法師議會都相信你,這一點總不會錯吧。」

  「你不要告訴我,克莉絲汀出現在法爾斯要塞,與我有什麼關係......」段青捂著額頭嘆道。

  「中間的細節我不太清楚,不過......七人議會的土法師金,在處理掉拉瑪之後就消失在了我們的視線中,而沒過多久......水法師克莉絲汀就出現在了議長帕米爾的面前。」康奈利的臉上滿是笑意:「聯繫到風花鎮曾經發生過的一系列事情,我們有理由相信......你與法師議會、冒險者協會之間,存在著某種緊密的聯繫。」

  「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段青嘆著氣說道:「不過......克莉絲汀出現在議長面前,又是怎麼一回事啊?」

  「這個嘛,你最好親自去問他,因為......他們兩人之間的談話內容,沒有人知道。」看著遠方走過來的幾個人影,康奈利走向了他們之前所走過來的方向:「事情就先談到這裡吧,現在......」

  「該迎接你的團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