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攙扶著爬過最後一片岩石,翻過了地上的幾道魔紋,領走在最前方的段青首先撥開了層層迷霧,看到了那之後的景象。當然,段青本人並沒有這麼大的本事,那些迷霧是在他們沿著道路前進了一段時間後,突然自行消散的。
就像是被一道玻璃罩隔開了一樣,所有的雲霧被阻擋在了一個圓弧形的範圍之外,在眾人目力可及的地方不斷地流轉著。
「這裡是終點嗎?」
「應該是吧......不然這景象你怎麼解釋?」
段青所指的景象,不是那縈繞在不知名範圍之外的那層迷霧,而是他們眼前......逐漸出現的遺蹟一般的景象。
殘破的台階,倒下的石柱,塌陷了一半的圍牆,就這麼突然地穿過了迷霧的遮擋,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這些明顯是人工建築一般的東西隨著他們的視線而向前鋪展,然後沿著一道斜坡分布在上方的山頂,圍著他們可以看到的迷霧範圍之內,形成了一道類似歌劇院一般的殘破的建築形象。那巨型圓柱狀建築安靜地立於他們所在的位置的上方,中間夾在著一些逸出的迷霧,如絲線般從圓形的各個方位穿梭著——那座遺蹟已經倒塌了大半,只餘下一道圓形的殘垣斷壁了。
但在場的幾個人還是不敢輕易地接近,因為那伴隨著他們一路的刻紋,依然沿著他們的腳下,左右,乃至所有的方向,向著那座遺蹟之中延伸著。
「倒不如說......這個地方才是那些魔紋的源頭吧。」
依然位於最前方的段青晃了晃腦袋,說出了他們半晌之後的第一句話。
「要小心。」黑色斗篷的女子緊了緊手中的劍柄,將目光放到了四周的細處:「這裡可能有更多的機關。」
「迷霧已經消失了,我想......這裡應該沒有幻象。」段青搖了搖頭:「所以我們看到的應該都是真實的,這裡......可能沒有那些縱橫交錯的電網了。」
「但是這些地上的東西還是不敢碰!」南鐵山的眼神凝了凝,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天知道那裡面是個什麼樣子,要是不小心引發了什麼,哼哼......」
「估計不是被傳送回去那麼簡單吧。」
「好不容易堅持到了現在,我們當然不能就這麼被送回去。」小心翼翼地檢查了一番地上的台階,段青慢慢地站了起來:「不過我擔心的是......那個廢墟裡面的核心如果出了什麼問題......」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四周的魔紋:「這些東西......會不會就此消失?」
「你的意思是說......」雪靈幻冰看了對方一眼:「這就是那個固定雲霧的法陣?」
「法陣,結界,固定裝置......管它叫什麼,反正我們破壞了這裡,我們身後的這道迷霧......說不定會消失。」段青抬起了頭:「總之我們沿著路來到了這裡,而且沒有繼續向上的路可走,所以......」
「這裡就是山頂,這裡就是中心,已經......沒有別的東西可以解釋了。」
想到這個地方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山頂,在場玩家的內心之中都不由自主地興奮起來,只有亞特有些茫然地看著這廢墟一樣的地方,口中喃喃地說道:「這裡......是聖地嗎?」
「聖地?」
段青抵著下巴思考起來:「倒不是沒有可能......我們還是進去確認一番吧。」
沿著只有幾十級的殘破台階,小心翼翼地躲著腳下的紋路,四個人沒費多大的力氣就登完了最後的一點高度,走到了那一圈圍牆的旁邊。那些因為古老而破敗不堪的高大牆壁,刻在牆壁上的各種不知名的花紋,以及連牆帶柱倒塌在地的碎石,將古老而又滄桑的氣息帶到了所有人的面前,而直到他們靠得近了,他們才從自身的對比上,覺察出那片牆壁的高大。
「每當在這個游......這個世界裡發現遺蹟的時候,我都會有這種渺小的感覺。」靠近過來的南鐵山伸手摸了摸黑色的牆壁,有些感慨地說道:「雖然很令人不爽,但是......也不得不佩服他們。」
「古代文明的神秘嘛,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段青伸手撿起了一塊碎石:「一樣的吸引人......倒是這裡的石塊的材質,與下面我們接觸過的那些是不是一樣的?」
「可能吧,說不定又是某種奇異的材料,與魔法相性很好的那種,拿出去說不定可以賣個大價錢......」
「你確定這玩意有人要嗎?他們能不能研究出這東西的用法都不知道,就算是那些大魔法師來了......」
「不不不,我覺得問題的關鍵在於這些石頭究竟能不能做材料吧,怎麼看這都是普通的石頭......」
「你,你們......看這裡。」
就在大家圍著牆邊的碎石熱烈討論的時候,隊伍中唯一的一個不對錢財有什麼感覺的諾斯爾族年輕人,指著圍牆邊的一道縫隙說道:「這裡有東西......」
「什麼東西?」其餘的三個人對視了一眼,最後還是由段青率先走了過去:「裂縫嗎?那邊都塌得不成樣子了,一條裂縫算什麼,咱們一會從正門進去,先不要管這裡......」
「不,不是......」年輕人有些唯唯諾諾地說道:「我是說......那個東西。」
「嗯?」
段青定了定神,然後才發現亞特指的不是那條裂縫,而是倒在裂縫旁邊的一塊石頭。
那不是一塊不規則的石頭,雖然它的邊緣已經遍布裂痕與稜角,但從它平整的表面還是能夠看出,這曾經是一塊打磨光滑的石板的一部分。而這也是此時吸引段青眼球最多的地方,因為當他離得近了,他才發現這塊疑似石板的碎片上,似乎寫著一些什麼。
「怎麼了?」其餘的兩個人發現了段青的異常,然後跟過來問道。
「......代表......不同......不行,已經損毀得不成樣子了。」
仔細地閱讀了一番上面的文字,段青最終搖了搖頭:「像是古代遺蹟留下來的信息。」
「唔,難得這塊碎片能撐這麼久。」女子檢查了一番石板的四周:「能讓你讀懂幾個字就不錯了。」
「是啊,他們居然沒有搞古代語言。」
「你以為他們不想嗎?這只是遊戲......不對,是這個世界的規則罷了。」女子搖著頭從地上站起,然後上下打量了一番:「這塊石板......原本是在哪裡的呢?」
其餘的人隨著她的目光一起看向上方,只見雲霧環繞的邊緣,那道圍牆的高處,一片倒塌的廊柱將某個平台一樣的地方埋了起來,中間還露出了一些像是石柱一樣的東西,直直地聳入雲霧的上層,在逐漸變得昏黃的天色下反射著迷人的光。
「......我們怎麼上去?」
「外面好像沒有路,看來得先進去了。」
「那就抓緊時間吧,現在好像是黃昏了,再晚一點,估計咱們就要在這個鬼地方過夜了。」
「這一天的進展還不夠快嗎,而且......我覺得在墜星山的山頂過夜,似乎是很好很強大的一件事情......」
「你是不是還要回頭去網上發個帖子,做一個自由世界第一人?」
「注意言辭,還有亞特在呢!」
相互地說著話,帶著頭的段青首先穿過了黑色石頭搭成的牆壁上的裂縫,進入到了圓形遺蹟的內部,原本有些平淡的光芒在他的眼前慢慢放大,最後變成了有些耀眼的白光。
「果然......」
牆壁比想像中的要厚得多,而內部的情況也比想像中的要空蕩得多——或許是已經倒塌的緣故,圓形建築的內部是一個露天的廣場,透過漫天的光亮,幾個人還是能在內部看到上方雲霧環繞的天空。此時的白色霧氣已經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變得愈發昏黃,但這樣的顏色,依然無法掩蓋廣場中間正在發出的白光。
「那是個......什麼玩意?」
「應該就是類似核心之類的東西吧,提供能量的那種。你要不要過去看一看?」
「......還是算了,一看就不是什麼能碰的傢伙。」
無數淡白色的光芒,沿著地面延伸到那道白光的各個方向,就像一道道令人眼花繚亂的美麗波紋,穿梭散射在不大不小的廣場當中。那淡白的顏色隨著距離的縮進而變得越來越亮,但與之伴隨的還有更加灼熱的熱度。而透過那些刺眼的白光,段青可以看到那個光源的內部,似乎有一個不規則的輪廓在裡面。
「說不定真的是個裝置......」他喃喃自語著打消了自己想要接近的念頭,同時查看著周圍可以向上的地方:「在那裡。」
由於內部的空曠,幾個人沒費多大的功夫就立刻找到了二樓的樓梯,但或許是因為年代的久遠,那道盤繞在內側的樓梯也已經塌掉了。不過在場的人除了亞特,對於這種程度的障礙都可以無視,他們隨便地嘗試了一番,然後就藉助著那些石梯的殘留爬了上去。三個玩家在這個過程中也沒有閒著,相反地,他們的精神變得越來越集中了,而聚精會神的原因也非常簡單。
「話說這地方怎麼沒有什麼寶藏啊!」
黑甲的大漢費力地向上爬著,由於之前的傷勢,他的體力一直沒有恢復過來:「這地方大小也是個遺蹟,為什麼什麼好東西都沒有啊!寶箱呢?裝備呢?神器呢?」
「醒醒吧,哪有這麼好的事情。」黑色斗篷的女子毫不留情地打擊著對方的貪慾:「一般的遺蹟里能有點古代遺留下來的道具就不錯了,哪有那麼多好東西這麼簡單地讓你發現。雖然這裡應該還沒有冒險者來過,但是......」
「但是什麼?」
「看看周圍的情況吧。」
已經登上黑色圍牆二樓的段青,俯瞰著整個區域的角落解釋道:「這個廣場的四周......有點太乾淨了。」
「不僅是物品,就連碎石都被丟在了牆角附近,這樣的情況......」他低聲說道:「有點像是發生過爆炸之類的樣子。」
「而且那個白色小太陽還在中心存在著,那也就是說......」雪靈幻冰接著他的話說到:「那個東西八成就是爆炸的源頭了。」
「嘁,這地方當初究竟發生過什麼啊。」用盡力氣將自己壯碩的身軀拉到了上面,南鐵山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塵土,然後氣喘吁吁地說道:「居然變成了這樣的一副樣子,這地方原來是個爆炸試驗場嗎......咦?」
他往前走了兩步:「你們在看什麼?」
在他的前方,雪靈幻冰的身邊,那個一直走在最前方的男子對著身邊的一面牆壁蹲了下來,似乎在觀察著什麼東西的樣子,而隨著他的話音,已經注意到異常的女子也跟著蹲了下來,注視著段青看著的地方:「這是......與剛才一樣的石板?」
「現在應該說是牆板了。」段青補充道:「之前在下面的那塊,大概是......」
他指了指不遠處留著破洞的牆壁:「這些牆壁的碎片了。」
「這裡的人還真的喜歡在牆上留下東西啊。」於是南鐵山也走了過來:「這上面寫了什麼?」
「我看看......」段青的眼睛盯著牆壁,慢慢地念出了上面的詞彙。
「萬物皆有兩極,萬靈皆有兩面。」
後面還留下了一個名字:「——道格拉斯·弗里斯塔。」
幾個人互相看了看,然後不約而同地看向了下一處牆壁上。
「元素引導毀滅,元素孕育永生。」
「法拉格·理斯特。」段青低沉的聲音在所有人耳邊迴蕩:「兩句居然不是一個人留下的......」
「唔,這些人都是研究太極的嗎?」
「是啊,說著這麼有哲理的話......」
隨意地發表了幾句意見,他們順著牆壁一面一面地看了下去。
「一切都將逝去,但帝國長存。——阿拉索·奧爾加特。」
「我們征服了大地,征服了天空,征服了周圍的一切,卻沒有征服我們自己。——魔法女王珈藍卡。」
「每一次命運逼迫人類低頭的時候,都是世界發生改變的時候。——法拉。」
「當登上巔峰之時,生命體才會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夏當·零式。」
隨著他們的深入,越來越多的人物名字與名言躍入了所有人的眼帘,而因為那些語句的關係,幾個玩家都從中感覺到了某種氣息的沉重。
「這些人......」最後,還是南鐵山率先說道:「應該都是強者吧。」
「不知道,這些名字一個都沒有聽過......」段青與雪靈幻冰同時搖了搖頭:「他們至少......應該都是千年以前的人物了。」
「因為玩家們挖掘出來的自由大陸現有的歷史,到了魔法帝國時代幾乎是一片空白。」
「呃,那這裡的情況,可就真的是一個猛料了......」
「是啊,不過......感覺他們說得挺不錯的,很有英雄的風範......走吧,下一句。」
「唔,我看看......」段青摸著牆壁,看向了接下來的一句話。
「請允許吾奉上自己的敬意,因為吾如今已經站在你們的行列之中。」
那字跡與之前刻下的幾句話都不相同,字體看上去雖然娟秀,似乎是一位女子所刻,但卻透出了一股凜然的氣息。不過幾個人都沒有對這件事情生出任何的懷疑,因為他們馬上就看到了那句話之後所留下的名字。
「——芙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