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時間

  「寸光大神早已知道你在今日會來到這時光神河,我是來接你的。」

  赤錦的聲音非常好聽,綿綿軟軟的語調讓人想起清澈冰涼的小溪,但是楚凝卻不能忽略在她腳下的翻滾著的岩漿。

  「原來她早就知道?」這應該只是系統設定好的對話而已,並不是真的未卜先知。但是楚凝依舊按照赤錦的話接下去。

  赤錦輕聲笑著:「你我深處時光之間,什麼動作能夠瞞得過時間?」

  「走吧,我帶你去見她。」

  楚凝慢慢地走上那艘小船,神奇的是,剛才還使人發狂的高溫,在進入小船的範圍之後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沁人心脾的清涼。那張小桌子上仍然擺著兩杯冒著熱氣的清茶,如果忽略外面的那恐怖的岩漿,這也是一道非常宜人的風景。

  赤錦坐在了桌子前面,擺了一個「請」的手勢,楚凝在桌子對面坐下來,赤錦在空氣中擺擺手,小船已經開始自己動起來,往著來時的方向駛過去。

  楚凝從未見過這麼奇特的景象,自己坐在一艘小木船裡面,望著船外滾滾的噬人岩漿,而自己卻置身在一片火光當中悠閒的喝著溫暖的清茶,那種奇妙的體驗,就連楚凝也一下子忘記自己原來是玩家。

  很快小船就已經停了下來,赤錦站起身,將自己和楚凝的杯子拿起來:「跟我來。」

  楚凝跟著站了起來,赤錦走到船邊,一腳已經踏出去外面的岩漿。

  還沒來得及讓楚凝驚訝,赤錦整個人已經穩穩的站在了船外的岩漿地帶,楚凝認真的看了一下——原來她並非站在岩漿之上,而是在這岩漿當中有一小塊圓形的石塊托盤托起了赤錦的身軀。

  「跟我走吧,上過幻靈船,喝過神河水,這道河流傷不了你。」赤錦一邊說著,一邊將杯中剩餘茶水倒入神河,而令楚凝覺得神奇的是,那些茶水就這樣靜靜的被傾倒進時光神河當中,並沒有被滾燙的岩漿變為蒸汽。

  「我喝的,是這神河水?」楚凝驚訝的問到,她看了一看自己的屬性欄,在狀態下面多了一個buff:

  【神河祝福:在經過時光神河時不受神河傷害】

  「不然你以為,我要給你喝什麼?」赤錦悠悠的聲音響起,她隨手一揮衣袖,周圍的火紅色岩漿竟然開始消失,就像是衣服上的污漬被清水洗掉一般的褪去,重新換上另外的一番景象。

  楚凝此時看到的,是一片綠草如茵的叢林,懸崖還是那道懸崖,但是中間的滾燙岩漿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蔥鬱的樹林。

  赤錦彷佛不過癮一般,右手再次一揮,時光神河非常配合的再次變化,這次楚凝發現,時光神河變成了一片良田,在這狹長的河道當中長滿了金黃色的穀類植物,雖然現在地球上已經不可能看得到這樣的植物,但是楚凝依然認出來,這是小麥。

  「好神奇!」楚凝只來得及吐出這幾個字,那條片刻之前還非常恐怖的岩漿河流,此時竟然化作一片良田。

  「時光永恆不滅,我們所有人都不過是時光的棋子,時光神河的形態千千萬萬,誰又能分得清置身何地?」赤錦慢悠悠的說到,頓了一下,接著補充了一下:「但是......時光神河所化的每一種場景都是真的。」

  她的聲音突然間冷了下來:「如果掉進了剛才的岩漿當中,那麼你也是真的死亡!」

  「這難道不是時光神河化出來的幻境?」

  「我們都依賴於時間的存在而存在,時間所化出來的東西,怎麼可能是假的呢,如果想要承認時間所化的這片良田是假的,那豈不是要承認我們也是假的?」

  赤錦彎腰下去,撥開一簇密密麻麻的小麥枝幹,將一小簇小麥連根拔起,赤錦重新站起來,將手中的小麥遞給楚凝。

  楚凝不明所以的接過來,但是還沒等她將小麥握在手裡,小麥連同這被帶出來的一點泥土,已經重新化為了一股水流,從赤錦的手中流出,回到了田地裡面,一滴也沒有剩下。

  「你不是說這是真的嗎?但這不是重新變成水了嗎?」

  赤錦沒有回答,只是慢慢的往前走,楚凝只能跟著她走著,過了好幾分鐘,赤錦才重新開口:「你能夠抓住時間嗎?」

  「我?」

  「我們永遠都抓不住時間。」赤錦微笑著說到,「我將它拔出來,它就化作水流流走,假如我將河水舀起來,那麼它就會化作氣體。」

  「你明白我說什麼嗎?」赤錦依然笑眯眯的問到。

  「我明白你的意思。」楚凝回答,其實這並不難理解,只要稍微想一想就明白了,她回答道:「你告訴我,神河所化的東西都是真的,是想告訴我,時間是真實存在的;但是你又用小麥告訴我,時間即使是真實的但也是沒有辦法抓住的,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它在你面前流走。」

  赤錦滿意的點點頭:「真是聰明啊,但是世間許多人都不懂這個道理,想要抓住那虛無縹緲的時光碎片,但是卻被時光戲耍了一番。」

  「其實他們除了活在當下,還能做什麼呢?」

  赤錦最後一句話令楚凝渾身一震,她驚訝的看著赤錦,不是因為這句話怎樣,而是....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多久,大概只有時間會知道吧。」

  「這些年來其實已經是時間的賞賜啦,不然我怎麼可能活的了這十幾年。」

  「擔心那些做什麼,活在當下就好啦!」

  「其實我們除了活在當下,也不能做什麼了啊!你說是不是,姐姐?」

  他們,我們。

  那些話,都是冰兒在實驗室的時候安慰楚凝和楚修的話,冰兒曾經說過的話,在今天,在赤錦這個NPC的口中再次說出。

  活在當下。楚凝喃喃道,雖然自己已經重生,楚冰的生命軌跡也已經打亂,但是楚凝心中依然會時常想起楚冰死亡的那一天,心中經常會生出莫名的恐懼。

  赤錦說,我們都是時間的棋子。

  「你怎麼了?」赤錦的聲音響起,將楚凝拉回現實世界。

  「沒,沒什麼。」楚凝略微尷尬的回答,赤錦只是看了一眼楚凝,沒有再說什麼。

  兩人走了大概十分鐘左右,赤錦在前面停了下來,往前望去,前面依然是望不到盡頭的一片小麥。

  「哎!」赤錦嘆了一口氣,衣袖一揮,瞬間一大片田地從楚凝眼前消失,而接下來出現在楚凝眼前的,重新變為了那條岩漿河流。

  楚凝心中一驚,但是腳上並沒有炙熱的感覺,她低頭一看,自己正站在一塊圓形石台上,和赤錦站著的那塊圓石一模一樣。

  「還是這個樣子好認啊,不然我都不知道走到哪裡了。」赤錦默默的說著,腳已經向前邁開步子,往前走去。

  「跟著我走吧。」赤錦的聲音傳來,「記住,不要飛翔。」

  楚凝一愣,走?在這岩漿裡面?

  赤錦的身影已經越來越小,她並沒有管楚凝是否跟上來,只是漠然的往前走著。

  楚凝看著越來越遠的赤錦,咬咬牙,站在圓台邊緣,一隻腳已經邁了出去。

  她邁出去的那隻腳,在即將踏進岩漿當中的時候,楚凝明顯的感覺到腳上踩到了東西,她定睛一看,邁出去的腳上踩著的,是另一塊圓台,憑空出現的另一塊圓台。

  楚凝試著將後面的腳收起來,在她的腳離開原本的那塊圓台的時候,那塊圓台一下子從水面沉了下去,不見蹤影。

  這塊新出現的石塊正穩穩的托著楚凝的身體。

  原來如此!楚凝明白過來,她看見前面赤錦的身影已經很難看見了,她不再遲疑,向前快步走了過去。

  每踏出一步,都會有一個新的圓台托起,而每離開一塊圓台,那塊圓台都會悄無聲息的消失。

  赤錦慢悠悠的走著,楚凝很快趕上了她,此時楚凝已經看到,在前面已經不再是望不到終點的河流,就在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個黝黑的山洞,洞內看不到任何東西。

  赤錦停了下來,她看向了楚凝,微微笑了一下:「真不錯。」

  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稱讚之後,她再次往前走著,想要進入山洞。

  楚凝自然迫不及待的跟上去,兩人一同進入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