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2章 回程(下)

  回到水星的別墅上時,楚凝原本以為自己會面對著一片漆黑的場景,不過當她打開大門的時候,伴隨著開門的感應聲效同時響起的,還有一個人的驚呼。

  「啊!」

  楚凝被嚇了一跳,她瞪大了雙眼看著燈火通明的別墅,客廳是一處直接被打通到二層的高挑空間,客廳的頂部——也就是三樓的那一層地板下方,一直吊著一個巨大的水晶吊燈,這個精緻華美的燈飾,即使放在現在這個時代,也是非常珍貴的,因為這盞燈飾上的水晶片,是天然的。無論是什麼東西,在這個時間上,只要是天然的,似乎都是昂貴的。

  現在,這盞水晶吊燈也已經被打開了,吊燈的光芒不是完全的白色,而是帶著一點兒柔和黃色光芒的顏色,有點像是正午的絢爛的陽光。

  而現在,除了這盞吸引人眼球的大燈,別墅內的每一個燈飾,包括二層上楚凝他們的房間內,也都亮起了燈。

  就連楚凝自己,也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別墅。

  而剛才,就在他們進入別墅的時候,楚凝聽到的那一聲呼喊,其實是坐在沙發上的一個人喊出來的聲音。楚凝在最初的驚嚇過去之後,他輕易地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是劍者。

  劍者有些驚訝——甚至已經可以說是驚慌地——站了起來,有些手足無措地沖向門邊,楚凝看著這個臉色稍微發紅的人,她忽然間明白過來,為什麼劍者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對啊,劍者。

  楚凝忽然什麼都明白過來了。

  五個人,他們......將劍者留在了這裡啊。

  「那個——」楚凝斟酌著開口,只是她不知道應該要說些什麼,不過劍者似乎比她有著多得多想要說出來的話,在楚凝猶豫的當口,劍者已經率先開口說話——

  「你們終於回來了!」

  「......」楚凝盯著他臉上的神情,生氣......嗯,好像沒有。擔憂倒是挺明顯的。不過好像也有一點焦慮——不,不是一點,他已經和熱鍋上的螞蟻差不多了。

  劍者鬆了一口氣:「你們忽然間全部都下線了,我就覺得出了什麼事情,但是我下線的時候,你們都不見了!我還在想是不是你們要捉弄我,但是夕風找到我,他跟我說——」

  「你們有事,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楚修和白曉已經走上前來,楚凝默默地退到一邊。

  「可是你們怎麼不跟我說呢?」劍者非常疑惑,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和楚凝預想他可能會出現的樣子完全不一樣。這樣的劍者已經完全出乎她的認知之外,楚凝覺得——

  她覺得,如果是自己的話,她應該會很生氣吧。

  可是劍者什麼情緒都有,唯獨少了生氣。

  他是被他們莫名其妙拋下的。

  「對不起......」楚凝下意識地開口,劍者轉過頭來,他看了看楚凝,似乎是理解了好一會兒她剛才說的話的意思。劍者搖了搖頭:「啥?」

  你在說什麼,為什麼說對不起——劍者的意思,似乎是這樣。

  「是我讓白曉跟夕風留個言的,當時沒有選擇告訴你,或者叫上你,其實是有原因的。」楚修接過話來:「阿凝是天眼的主人,不能不去,白曉是追蹤高手,也要去,凰兒不肯留在這裡,冰兒也說要跟著我們去,所以我也留不下來。但是我想,這個地方總要留一個人,就只剩下你了。我只讓白曉告訴夕風,就是想讓夕風注意遊戲的事情,但是我沒有提醒白曉跟你說,因為我怕你也會下線。」

  楚凝看著楚修,心中恍然,在那個時刻,她除了找到天眼位置,剩下所有事情全部都自動屏蔽了,但是沒有想到,楚修已經想到了這麼多東西,或者,他也已經猜想過,萬一自己這些人不能全部回來,他們留下的這一攤東西,總要有一個人來收拾。

  劍者才剛剛找到若水無,兩人還沒有相處多久,可能也因為如此,哥哥才不願意將劍者也拉下線。

  果然,自己和哥哥的想法還是有不一樣的。楚凝抿了抿嘴唇。她害怕別人拋下她,想當然地,她也以為劍者會抱有和自己相同的態度,但是她忽略了,劍者,其實跟自己的哥哥才更像,在他面對同伴全部消失的情況時,在他感覺到生氣之前,可能更擔心的,反而是同伴本身。

  他沒有生氣——他直接跳過了這個步驟。

  他只是有些委屈,有些不解地問——可是你們怎麼不跟我說呢?

  「對不起......」楚凝站在一旁,她感覺自己的眼睛稍微有些濕潤,這一次的道歉,不是因為她忘記了劍者,而是因為她理解錯了劍者這個人。

  「阿凝你有點奇怪。」劍者瞄了一眼楚凝,完全不能理解她的話,不過他焦慮的情緒很快被大家回來這一件事情打破了,他看著陸續進來的人,稍微沉默下來。

  「是不是很危險?」劍者這樣問到。「不然你們不會這樣給夕風留言。」

  「我發現你們把飛船開走了,我就給你們發送了信息——不過我發現得有點遲,好像是你們已經出發了半天之後。」

  當時楚凝他們已經轉乘了小型快船了,信息發送至母飛船,他們根本就不知道。

  「是嗎?」明燭嚷嚷著:「可是我們剛才坐著飛船回來,也沒有提示我們有未接信息啊。」

  對啊——楚凝心中一愣,就連她和修兩人登上母飛船,取走當時被天眼記錄下來的,被存儲在飛船內部的星空圖信息時,飛船系統也沒有提示啊。

  「嗯?信息被回復了啊,不過是在我發出信息之後的大半天時才回復的。不是你們嗎?上面的信息說,正在回程,不然我怎麼會一直在這裡等你們。」劍者更加疑惑了。

  「......這是怎麼回事?」

  「應該是修。」楚凝腦海當中靈光一閃:「我和他在回程的時候上過我們自己的飛船,我當時給他提取記錄下來的星空圖信息。下載的過程有好一會兒,我只盯著屏幕,而且當時飛船是節能狀態,所有信息通知自動存入後台,直到節能狀態取消後才會反饋出來。」

  「哦......所以是他隨手給我回了信息。嗯?不對,你們怎麼還碰上他了?」劍者臉上的神情已經疑惑到了極致,「還有,你們說的什麼星空圖?而且你們怎麼忽然間就離開了?」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可以慢慢告訴你。」楚修伸了個懶腰:「對了,遊戲上有什麼問題嗎?」

  「遊戲沒有問題——我們也很好奇你們這幾天的事情,一起說說吧。」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從眾人的背後傳來。

  那是一道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聲音,楚凝站在楚修的斜後方,那聲音離她最為接近,她詫異地轉過頭去,此刻,在廚房空間內,走出來了一個人。

  夕風曉陽。

  當然,不只是他,暮和他一起出來的,兩人手上還捧著兩個托盤,上面放著好多杯水。

  楚凝一愣,她抬起頭來在二層走廊上,晚正從走廊後走了出來。

  「咦,我就睡了個覺你們就回來了?」

  「你這個覺睡得真長。」劍者毫不客氣地說。

  「你們怎麼......都來了?」這一次,就連楚修也不免得驚訝起來,面前走出來的三個人面容其實都不算熟悉,咋一看還以為是陌生人,不過只要仔細看過去,夕風他們三個人,也不是太難以辨認。

  「收到白曉的信息,我就猜你們遇上什麼大事了,不過當時在副本,而且還是帶著劇情任務的副本,下不了線,等我們出來的時候,先聯繫了劍者,原來他才知道這件事,是他告訴我們,你們都不見了。」夕風將托盤放在桌子上:「真奇怪,我當時差點不能理解劍者說了些什麼——他說不見了,我就想問他,他在說什麼。」

  「你不是想問,你已經問出來了。」劍者在一旁繼續補刀:「我下線了就沒有上線,夕風他們還上了一會,只是今天又下線了,我就乾脆叫他們過來了。」

  「我感覺應該有故事可以聽。」夕風眯起眼睛溫和地笑了笑。他的眼神當中帶著一種奇特的情緒,好像是鬆了一口氣,又好像是有些遺憾。

  夕風......楚凝坐了下來,她好像不知道應該要說些什麼。

  同伴......對於同伴這個詞本身,她究竟只是忘記了劍者,還是也忘記了他們仨呢?

  夕風他們三個人,是中途才加入楚凝這些人當中的,楚凝悄悄地看了看楚修和白曉的神情,從他們的表情來看,很顯然,就連他們倆,也被忽然間放在他們面前的情況給整懵了。因為楚凝知道,就連他們倆也沒有反應過來。

  可能他們也忘記了。不過就連楚修自己也忽略了一件事情——在他決定給夕風留下信息,而不是什麼都不說就離開的時候,其實,他也已經在無形之間,將夕風他們列入了自己的同伴名單當中。

  只是他們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事情吸引住了全部的注意力,完全忽略了這個簡單的道理。

  這也是夕風眼中的那一絲遺憾的真正來源。

  「雖然我們是客人,但是臨時扮演一下主人也不錯。」夕風稍微沉默了一會兒,他笑了起來:「別客氣,坐吧大家。」

  「雖然你們可能也累了。但是怎麼說,也要跟我們說清楚你們這幾天的事情。我們很想知道。」夕風坐下來,旁邊的暮忽然開口說話。

  楚凝看見楚修坐了下來,她心中的感覺正在緩慢變化著,從洛神星系回到銀河系,回到水星,她就像是通過了一個長長的通道,通道那一側,是夢幻一般的冒險和危機,是距離自己很遠的,不切實際的場面,通道這一側,是她真正的生活。

  她經歷了一場生死的冒險,回來了——就在當下,楚凝心中,只有這個想法。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一旁,坐下來的飛鶴這樣說到。

  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你們真的要聽嗎?——飛鶴似乎想傳達出這樣的疑問。

  「故事要足夠長,才有意思。」夕風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環顧著眾人:「不是嗎?」